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埠头情怀 2025年10月22日

罗 帆

每个游子,离家时都会埋下一颗叫作“情怀”的种子,经历岁月的洗礼,浇灌着在外闯荡的艰辛汗水,以及想念家乡时淌下的热泪,就这样在心底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后,让思念与别离好好坐下来乘凉。

我把这颗种子撒在了一个衢江之水流经之地——罗埠。

男人老罗和女人老伊给我讲埠头故事,历史上衢江流域贸易往来频繁,埠头上堆满过往船只运送来的一箩筐一箩筐的货物,故取名“罗埠”。

在江边长大,我却是只旱鸭子,因为怕水,失去了很多童年乐趣。

老罗为了我怕水这件事,在我上小学二年级时,坚持了整整一个暑期,一到傍晚,他任职的初中晚自习课上课前,便骑着凤凰牌自行车载我去董家村江边学游泳。

村子离学校不远,15分钟的路程,一路的石子坑洼,让我本就悬着的心更加跌宕起伏。

一次次,老罗把我抛入江水,看我在江水里一阵乱蹬,水花乱溅,乌黑的蘑菇头往下沉,老罗张开宽厚的臂膀把我捞起。

江水呛入鼻腔,我嚎啕大哭,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江水,心里骂着,怎么会有如此狠心的父亲!

每次执着换来撕心裂肺地哭,终于老罗的心还是硬不过我的眼泪,以至于如今饭后茶余与老罗说起这件事,他记忆犹新,说我真笨,连个游泳都学不会,害他白白心狠了那么多天。

外婆家在孙家村,坐落在小镇的老街街区附近,村的后面有条罗埠溪,流淌着从汤溪蜿蜒而来的溪水,汇入衢江。

从小在外婆家长大,儿时的记忆也随着这条河汇入衢江,淌向未知的远方。儿时的快乐是廉价的,夏天的傍晚,一个塑料脸盆,一声召唤,小伙伴们便成群结队开始那些玩不腻的游戏,游戏对象是虾兵蟹将。摸螺蛳、抓鱼虾、兜螃蟹,小河是我们的天然水上游乐园。

老罗老伊不准我到小河里玩耍,因为每年都有孩子溺水的事故发生,可看着外婆家巷子里的小伙伴们一溜烟儿地成串出发,自然是顾不得那么多,悄悄尾随其后。比我大一岁的表姨灵飞,也总会伸出援手,把她的裙子给我穿下水,回家后又换上自己的衣服,这样不容易被老罗老伊发现。

孙家村的小河上建有一座小桥,桥面不宽,仅够一辆汽车通行。桥下四个大桥墩,我们常喜欢坐在桥墩边沿侃大山,也可躲过夏日火辣夕阳的照射。

沿着江,往东,有个叫后张的村庄,离兰溪很近,那里是前往对岸的渡口。

江边停着两三艘船,一艘稍微大点的载客载物,另外几艘是捕鱼的小船只,这是25年前我对这个渡口的印象,如今变成什么样,竟一片茫然。

江的对岸是个叫伍家圩的小村,村子虽然小,可在从前也是特别热闹繁华,小时候舅舅常偷偷带我渡船过去玩,两角钱的渡船费,到了伍家圩,给我买碗白花花的豆腐花,配一根油条,满足味蕾的同时也充盈着童年时很容易得到的幸福感。

豆腐花特别嫩滑,油条又香又脆,爱上一个地方,对于儿时的我来说,简单到有美食便足矣,没有懂事后的心事复杂。

随江而上,是老镇游埠,一个富有文化底蕴的古镇。正月回罗埠老家,一路上和老罗说很想去江对岸看看,老罗一时兴起,当下决定带我走上一程。

本想到洋埠镇或到后张村渡口渡船,伊卉东表弟说我这辆车子底盘太低,开往渡口的路还没有修建,都是坑洼,还是从下潘上高速,又快又安全,原本渡船的想法就这样破灭。

驱车来到游埠古镇,已是晌午,肚子开始咕咕叫了,绕着永福桥觅食,大部分店铺都关着门,也是,大正月里的都忙着走亲戚呢。

来到老街,飘来一阵酥饼香,欣喜还能买上几个垫垫肚子。老人一边揉面团一边说:不卖了,已经被人订完了,还有几百个都没来得及做。

我用哀求的眼神看着老人:爷爷,你就卖几个给我们吃吧,我们从江对面罗埠过来挺累的,肚子好饿。

老人抬起头,微笑地看着我,应该听得懂我讲话吧,心里纳闷着。

“好吧,你拿几个去吧,我年轻时经常到罗埠去卖菜呢,也算是同乡人。”

老爷爷诉说着他年轻时的事,我们一边吃一边听,吃完告别,老爷爷不肯收钱,只好临走时偷偷把钱塞进他的擀面杖底下,虽然不卫生。

隔着一条江,语言与文化相差无几,人情更是贴近,顺着江流淌,滋润着江两岸的风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