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6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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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版:婺江

梁家山看云

◇文丨杨荻

在海拔600多米丛山深处的梁家山看云,是一个夏日的午后。我坐在村水口上方的三元宫旁,身下的石道通往后方的油茶林、板栗林、玉米地以及未知之地——丛山深处是否还有其他的村庄?身旁好几块梯田种了莲荷,淡红或粉白的莲花已零星绽放。10多棵几百年的古木——苦槠、枫香和黄连木荫蔽小庙。老树下方另有一方青草地,开着几朵素雅的小花,草丛中露出一些久远年代的石碑,字迹磨灭。偶尔有风经过,树叶簌簌发响,阳光闪闪烁烁。

梁家山上百座的泥瓦房,大部分分布于山溪对岸的坡地上,一层层往上累叠。除了一阵子狗的吠叫——蝉也嘶鸣了几声,村落十分寂静,看不到人影。其实,梁家山还生活着二三十口人,他们在阴凉的堂屋里择苦叶菜,在溪桥下的水洼浣洗竹席,以及可能在古老屋顶下酣眠。

远离尘嚣的高山,云显得更加低矮、洁白、悠闲,这些银亮的积云从峰后涌出来,每一朵都像一次轻微的爆炸形成,你以为它们是凝固的,但其实变幻不居,刚才还是一堆棉花,须臾变成一朵白莲,过阵子又变成了拍翅的凤凰。你以为它们是静止的,其实在缓缓移动——以慢镜头的方式一帧帧游移。因此,远处山腰的树林忽明忽暗。

云的动,某种程度上也凸显出三四百年村落的静。我后来下山,进入七弯八拐并且高低起伏的村巷,不断在人家的屋顶、狭小天井的上空,以及孤独大树的树梢看见它们。有一阵子,天空蔚蓝如洗,让人觉得空虚。我为什么会在意这些云?说不太清楚,云是天空的思想,也是观望者的心绪——他通过一朵云省察自己的内心——比如直观感知人世的聚散离合,又比如古人说的望云思亲。“我们笃信,云朵是为富于想象的人而存在的,他们关于云的冥想会让灵魂自我升华。”说这话的人不是我,而是英国一个叫云朵鉴赏协会的某份宣言。

我后来沿着沟壑里的木栈道离开梁家山,心里还惦记着那些云,虽然我知道,它们早已风流云散,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