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一聊起抗战，102岁的金华抗战老兵何友芳很激动，眼里都是光。

何友芳是义乌市北苑街道塘坦村人，听说他要去参军，他的母亲哭得厉害，很担心儿子这一走怕是回不来了。但何友芳铁了心，偷偷跑了出去。

从电台杂工到战场担架兵

1942年，年仅19岁的何友芳参军入伍，加入国民革命军暂编第9军34师驻金华办事处无线电台。刚开始，何友芳在电台里当杂工，烧开水、打扫卫生。

何友芳记得，身边的战友不少是金华老乡：柯红弟，柯村人；徐村乡，后园村人。无线电台里的那台美国造的电报机，发电报的时候需要摇手柄驱动。那手柄很重，他摇上20分钟就吃不消了，每当他摇不动时，台长就很恼火，拍桌子就骂：“这么没用！换个人来。”柯红弟牛高马大，接何友芳的班，能摇上很长一段时间。

1942年，金华也要打仗了。浙赣战役打响前，无线电台奉命转移，在金华火车站，大家扒上了一列前往福建的火车，车里挤满了人，还放置了大批武器弹药，他跟许多战友只能趴在火车车顶上。

火车开到半路上，突然，天上飞来6架日本飞机，火车只好停下，所有人都下车躲到两边的山上。大家拿着枪，朝天射击，可哪里打得着飞机，飞机投下一枚枚炸弹，好几节车厢都被炸掉了，铁轨也被破坏，损失惨重。

火车坐不成，只能靠两条腿走路。后勤物资被炸毁，一路上没什么吃的东西，大家就从地里找一些黄瓜和芋头来填肚子。无线电台的9个人，好不容易走到位于福建崇安县武夷山山区的32集团军司令部。

后来，何友芳跟着一个义乌老乡投奔驻扎在衢州江山的第64师留守处，待了两个月。再后来，他又来到一个名叫“170收容所”的地方，主要收治前线的伤员。“我在那里工作过一段时间，当时是部队医院，第二年就撤销了。”何友芳说。

何友芳转战衢州，被编入21军145师435团，这是一支川军，他在团部卫生大队担任专门救治伤员的担架兵。

徒手打倒5个日本兵

捕获一只日军信鸽

1944年6月，衢州保卫战打响。21军驰援衢州，卫生大队的任务是从前线往后方运送伤员。当时，145师435团上校团长刘一接到命令，守卫衢州机场。“我们在那里坚守了好几天，伤亡惨重，子弹和炮弹不长眼睛。我负责往后方运伤员。”何友芳说。

有一次，何友芳和战友抬着一个伤员往后方跑，路上遇到一座桥，为了迟滞日军西进，那座桥早被炸断了。桥上铺着一些简易的木板，谁料那些木板实在不稳当，他们跑得又匆忙，不慎脚下一滑，一脚踩空，连人带担架摔下桥去。“我们两个担架兵，还有那个伤员，都掉到桥下的浅滩上，三个人都摔伤了。”后来，养好伤，排长让何友芳当看护兵，职责就是给伤员换药，帮忙烧开水。

就在那次战斗中，团长刘一跟日本兵拼刺刀。“部队有被包围的危险，我想冲过去帮团长，他对我说：‘你赶紧走，不要管我，快去抢救伤员！’后来，他被十几个日本兵围住，壮烈牺牲。”何友芳想起这段经历，忍不住掉眼泪。虽然伤亡惨重，最后还是守住了机场。“我们部队的战友们个个都是好样的，打日军不怕死。”

“我徒手打倒过5个日本兵。”说话间，这位百岁老兵突然站起来，一招一式练起了拳。何友芳回忆，有一次，他跟一个日本兵打了个照面，他瞅准时机，一脚踢中对方裆部，那日本兵四肢瘫软，摔了个狗啃泥，他顺势上去就是一顿拳脚，那个日本兵就不再动弹了。

还有一次，在战地卫生所附近，何友芳见到一只鸽子。由于以前驯养过鸽子，他认出这只鸽子是雌的，他就模仿雄鸽子的声音，那只鸽子果然扑腾着翅膀，飞过来停在他的肩膀上。“我意外地发现，鸽子脚上绑着一张小纸条，上头全是日本字，我心中一喜，猜想这一定是只日本信鸽。”于是，何友芳连忙把这封情报交给部队的一名副官。据说，这封情报非常重要，第三战区根据这封情报，重新制订了作战计划。

1945年8月，日本投降后，何友芳所在部队被调往上海城郊受降。次年，他回到老家。

‌ 晚年不忘传承历史

感叹祖国强大

“现在国家强大，再也不会受欺负了。”何友芳找出一份珍藏的《金华晚报》，头版整版报道的标题为《这位金华人见证中国首枚洲际导弹发射成功》，老人激动地说：“有了洲际导弹，中国人腰杆子就硬，这名金华人了不起。”有年轻人来看他，他总要跟大家讲起那段烽火连天的抗战故事，还不忘叮嘱年轻人：“历史不能忘！”

由于年事已高，何友芳的眼神、记忆力已不太好。前两年，记者去探望他，他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次不行了，非得记者把名字写在纸上，他看了之后终于想起来：“我们是老朋友了！”他缓缓起身，去抽屉里拿出珍藏已久的《金华抗战老兵口述实录》，找到10年前记者采访他时发表的稿子，标题是《何友芳：卫生兵诱捕鬼子信鸽》。这本书他翻了很多遍，他甚至记下了这篇稿子的页码。

何友芳打开箱子，翻出抗战胜利70周年纪念章，他说，这是他最珍贵的东西。他把纪念章戴在脖子上，面对镜头，微笑，敬礼，眼里满是自豪。

本报记者 许健楠/文 张辉/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