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唐旭昱

在博物馆这所“医院”里，亟须修复的文物就是“病人”，它们带着一身风霜，静静地躺在“手术台”上，等待“文物医生”接诊、开方、处置，“起死回生”。

最近，金华市博物馆正在修复一批文物，其中包括13件陶瓷器。文物修复是高难度的手工技艺，而陶瓷器修复又是文物修复中难度极大、品质要求极高的一门技艺。

远看无差异 近看有区别

经常听到“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说的是一门古老的民间手艺——锔瓷，《清明上河图》中就有艺人锔瓷的情景。和锔瓷一样，用于瓷器修复的古老手艺还有金缮，也就是金漆瓷器修补技艺。不过，这两种修复技艺都会在文物上留下明显痕迹。

“对这批陶瓷器修复，我们尝试运用两种方法，一种是展示修复，就是让人看不出修复痕迹，尽量恢复到它原本的样子；另一种是降阶，可以真实地看出文物的损伤之处。无论哪种方法，修复都非常麻烦。”金华市博物馆可移动文物保护中心主任盛经纬介绍。

所谓降阶法，即控制补配和作色范围，使修复部位略低于原器物表面，达到远观一体、近看有差异的效果。该修复方式在遵循文物保护最小干预原则的同时，又能凸显器物本身的可读性，最大程度地提升了文物的展陈效果。行业中也流传着这样一句话：远看无差异，近看有区别。

婺城区琅琊镇铁店村有个铁店窑窑址，铁店窑产品种类丰富，以乳浊釉瓷为主，盛产高足杯、碗、花盆、鬲式炉、灯盏、盘、盖等。乳浊釉具有荧光般幽雅的蓝色光泽。铁店窑大部分产品釉色呈青绿色或青黄色，小部分呈乳浊色。

在已修复的6件陶瓷器中，铁店窑乳浊釉花盆采用降阶法，铁店窑乳浊釉高足杯则选择展示修复。当两件文物放在柜子里时，仿佛看到了它们原本的样子，形、色、光、彩，还有老旧程度，修复处与原件保持一致，融为一体。

当修复师将文物拿出来，放到面前细瞧，就可以看到乳浊釉花盆修复的位置的确比原器物表面要略低。“刚修补完时，一样高、一样厚，后面再一点点打薄。”修复师侍传军介绍。

乳浊釉高足杯，修复师连瓷器的开片都复刻了。瓷器在烧制过程中，经常因胎釉收缩不一致产生细小裂纹，专业术语叫开片。形形色色的纹路线条在瓷器表面形成一种别有风味的装饰。在修复乳浊釉高足杯时，通过观察，修复师不仅修复了破损处，还恢复了破损部分的开片，让文物更具整体性。“比如有的薄厚不一的釉水或划痕，都要重现出来。”侍传军说，这件高足杯单单上色就花了一个星期。

“等”与“试” 陶瓷修复有原则

越细微的活难度越大，盛经纬举例，一些瓷器只是裂了一条缝，但要将裂缝“走过”的纹饰、书画、题款等恢复神韵，考验着修复者在方寸之间上釉、填描等功力的深浅，也需要修复者具备书、画、塑形等综合素质。

陶瓷器的修复一般包含陶瓷器文物的拆解、清洗、补缺、打磨、上色等一系列保护与复原的操作。

拆解，就是把之前不当的修复拆除。一些文物刚出土时，可能工作人员在仓促之间进行了拼接，但用的胶已经老化变黄，而且拼接错位。这些都会影响重新修复，所以需要拆解、清洗。现有部分拼接后，对于陶瓷器上的缺损或断裂部分要进行补缺和塑形。补缺材料通常选用与瓷器颜色、质地相近的瓷粉、树脂材料等。塑形时，需根据缺损部分的形状和大小，用塑形工具将材料填充至缺损处，并调整至与瓷器表面平齐。补缺塑形完成后，再对修复部分进行打磨和抛光。

为了使修复部分的颜色与瓷器整体一致，还要进行上色和着色。修复师会根据瓷器的原始颜色，调配出相应的颜料，使用画笔或喷枪等工具进行上色。修复之后几乎看不出有色差或者修补的痕迹。

调色并非易事，所处环境的色温、光线，都会影响所调颜色的准确度。“有时候，调来调去，好几天都调不好，颜色就是不对，简直让人抓狂。有的时候，顺手一调，哎，颜色就对了。”盛经纬笑笑说。

每件陶瓷文物都有不同的经历，有些是传世的，有些是出土的，还有一些是水下考古打捞出来的。传世的文物一般比较干净，只需简单清洗。考古发掘的瓷器会有针对土锈的清洗。如果是水下考古打捞的文物，还会因为海水的浸泡、侵蚀，需要进行脱盐处理。

盛经纬强调，“等”是修复工作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每完成一个步骤都需要等待一段时间才能继续下一个环节。清洗完需要等水晾干，用树脂胶粘完之后也要等胶固化……因此，他们不会把一件文物从头到尾一次性修完，而是多个文物同步作业。

修复前，修复者需要掌握文物的背景信息与文化价值，对文物的材质、受损情况有全面评估，并且了解各种保护修复材料与工艺的性能、特点，才能针对器物的“病症”对症下药，在确保文物安全的前提下，最大限度地复原本陶瓷器文物。所以，陶瓷修复有几项原则：可逆的原则，最小干预的原则，信息最大化保留的原则。

当一件瓷器被修复完成后，修复师的感受如何？大家表示，大概就像历经种种困难终于把最后一块拼图放到它应该所在位置的那种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