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潘慧

“铃木，你看过这本书吗？”宫崎骏一脸兴奋，拿着一本《魔法师哈尔与火之恶魔》走进铃木敏夫的办公室。“这本书原来叫‘Howl’s Moving Castle’哎！多棒啊，会动的城堡！”电影《哈尔的移动城堡》就从这句话开始。2004年，从夏天推迟到冬天在日本上映，今年4月底，《哈尔的移动城堡》第一次在内地公映，目前密钥已延期至6月底，国内票房已超1.6亿元。

近年来，吉卜力的动画电影轮番被搬上内地大银幕：2018年引进了1988年的《龙猫》，2019年是2001年的《千与千寻》，2020年是2008年的《悬崖上的波妞》，2023年又是两部，1986年的《天空之城》和1992年的《红猪》……时隔多年的老片依旧这么有票房号召力，吉卜力的动画电影究竟有怎样的魅力？今天，我们翻读吉卜力工作室董事长铃木敏夫写的《吉卜力的天才们》一书，再次走进那个传奇的动画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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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崎骏、高畑勋、铃木敏夫是吉卜力的铁三角，三人的故事还要从《风之谷》讲起。那时候，铃木敏夫在德间书店做记者和编辑。有一天，铃木领到一项难以拒绝的任务，要在两周之内做动画杂志《Animage》的创刊号，因此也结识了高畑勋和宫崎骏。之后，“为了拍电影而画漫画”，宫崎骏创作的《风之谷》开始在《Animage》上连载。

《风之谷》终于进入电影筹备阶段。开工前，宫崎骏跟铃木只提了一个条件——让高畑勋当制片人，没说具体原因。

铃木只能天天往高畑那跑，整整一个月都没得到答复。高畑在做什么呢？他在研究什么是制作人，认认真真地将研究结果写了整整一大本笔记，得出最后的结论：我不适合做制片人。

铃木苦着脸，去找宫崎骏，问：“为什么非高畑老师不可呢？他不想接手这个项目啊。”接下来就是老生常谈的佳话了。宫崎骏一反常态，约铃木喝酒。居酒屋里，宫崎骏默不作声地埋头猛喝，然后号啕大哭：“我把十五年的青春献给了高畑勋，可他没给我任何回报啊！”

难为铃木，只好又跑去找高畑，最后甚至冲着动画大导演第一次大吼道：“难道宫先生（铃木等人对宫崎骏的昵称）不是您的好朋友吗？朋友有难，怎么就不能帮一把呢！”这一招立竿见影，高畑果然答应了，然后张口就问，在哪里做。铃木挠挠头，做电影还要有个公司啊？

为了学习运营一家公司，铃木花了一千多日元买了本名为《如何开公司》的书，憋出了一份计划，这已经是在《风之谷》公映后第二年了。《风之谷》大获成功，于是很快有了下一个项目——《天空之城》。那时候，制作《风之谷》的Top Craft员工已纷纷辞职，没人敢接他们的项目。日本动画公司勉为其难答应了，唯一要求是新建一间工作室。1985年，吉卜力工作室终于成立，这一年，高畑勋50岁，宫崎骏44岁，铃木敏夫37岁。

吉卜力（Ghibli）的名字则是个发音错误，它的本意是撒哈拉沙漠上吹的热风。钟爱飞行器的宫崎骏拍板定了这个名字，然后坚持意大利朋友告诉他这个读“吉卜力”，是意大利一种军用侦察机。直到外国人都喊“Gi卜力工作室”，大家发现为时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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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龄最小的铃木敏夫夹在两个大魔王中间，注定一生充满苦难，好在他吃苦耐劳、聪明机智，一次次将吉卜力的危机化解。

《天空之城》项目之后，宫崎骏和高畑勋同时推进各自导演的《龙猫》和《萤火虫之墓》，两个人都想抢近藤喜文做原画。铃木去找近藤，近藤选不出来，让铃木决定。“选哪边都要招人恨的，你定吧，我听你的。这样就不会有人恨我了。”近藤倒是聪明，铃木也早有打算。“那你做《萤火虫之墓》吧”，然后，铃木径直找了宫崎骏。

宫崎骏自然火冒三丈，当场表示甩手不干了。铃木本着一名编辑的优秀品质，一直默默听着，照单全收。第二天一早，铃木接到宫崎骏的电话：“我揍了阿近（近藤）一顿。”铃木吓了一跳，细问才知道那是他做了个梦。其实，铃木认定宫崎骏是绝对能自己画的。

《萤火虫之墓》本来是60分钟，后来变成了88分钟，宫崎骏心里可不服了，提出有没有办法把电影做得更长一点呢。就这样，《龙猫》的主人公从一个女孩变成了一对姐妹。直到现在，那张龙猫和一个女孩站在公交车站的海报里，仔细看就能发现那个女孩既不是小梅，也不是皋月，而她的发型、身高、服饰既像皋月，又似小梅。最后，两部电影一个88分钟，一个86分钟。宫崎骏嘟囔：“就算只短了两分钟，我也会被表扬的吧。”

《魔女宅急便》是吉卜力第一个外部引进的项目，开创了电影与商业跨界合作的先河。对铃木来说，又是一次渡劫。项目启动前，铃木熬夜一口气看完了原著，脑袋里还烦恼着怎么改编成电影呢。宫崎骏一早来问，铃木条件反射般地随口胡说了一通，结果得到宫崎骏“很有意思”的回应。等到宫崎骏开始写电影剧本，看了原著，第一句话就是“我在书里根本找不到你说的”。没办法，铃木只能天天去宫崎骏的办公室报到，陪着他写完。

宫崎骏是怎么写剧本的？一边和铃木说话，一边用铅笔奋笔疾书，每写完一个段落，他就拿给铃木看。铃木就发挥主编的才能，说一些“这里再改一下比较好”之类的，宫崎骏听完就立刻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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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只对制作电影感兴趣的铃木一边盯两位大佬创作电影，一边还要拉赞助、跑宣传、搞发行。

《红猪》上映后，吉卜力首次策划了全国性的宣传活动。铃木带着宫崎骏和电影声优们跑了18个地方，一直不厌其烦地接受各地报纸杂志、电视台和电台的采访，还招募观众参加试映会。最终，《红猪》战胜了同档期斯皮尔伯格的电影《铁钩船长》。

《幽灵公主》则正面撞上了好莱坞大片《侏罗纪公园2：失落的世界》，参与电影的各方是愁容满面。铃木深知宣传固然重要，电影发行也很关键。他一次次拜访东宝，反复讨论，试图拿下当时票房贡献度最集中的三百块电影屏幕。耐不住铃木坚持，东宝开了次内部讨论会，前所未有地进行了一场豪赌。接着是大规模的路演，甚至宫崎骏病倒了，躺在床上，还在纸上画了张自画像，跟铃木说：“你套上这个，明天代替我上台打招呼吧……”

事实证明铃木在电影宣发这件事上，是相当有天赋的，不仅创新了各种电影宣发方式，更是助力吉卜力作品一部部创造高票房。而这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能继续做电影。零宣发的《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是宫崎骏的“最后一部”。没有铃木的卖力宣发，电影也收获了口碑和票房双丰收。这或许是宫崎骏乐于看到的，作为导演，他当然在意电影卖座靠的是内容而不是宣传。一次次在大银幕上的相见，也说明了这一点，正因为动画匠人们发自内心的热爱和对创作无畏的执着追求，吉卜力的作品经受住了时间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