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晓琴

认识王琦，是因为我的一篇文章提到了王裕春大药堂。他说：“我祖籍在兰溪双牌，你文章中提到的王裕春大药堂，是我爷爷王水金创办的，在古竹经营王裕春药店的王葆卿是我的本家堂叔。关于‘兰溪药帮’，关于王裕春药店，我有很多话要说，很想借你的文字，写一写我们家族的故事。”我欣然应允。

武义中药业的发源

王裕春药店与兰溪药帮血脉相连，与王储春药店更是同宗同祖，一脉相承。据武义现有资料记载：在武义中医药业的发展世上，其中一支以王储春药店为代表。兰溪双牌人开设的王储春药店，坐落于武义县城北上街，是“兰溪药帮”在武义开设的历史最悠久、规模最大的药店。

王储春药店于清朝道光元年（1821）由兰溪双牌人王慕高、王慕培创办。自第二代起的掌门人依次为王慕行、王秉金、王锡康、王槐庭、蔡济民、徐士康等共8代。经几代人不懈努力，王储春药店在民间有“葆仁先的方，王储春的药”之誉。

由于缺乏详细资料考证，王储春药店创始人信息及其具体的传承情况非常简略和模糊。目前《武义通史》《武义县志》《武义卫生志》《兰溪医药志》等相关志书只对第三代店主王秉金的经营情况有一些简略记载。

王秉金生于同治丁卯年（1867），到了1884年，当时不到20岁的他便继承祖业经营王储春药店。在王秉金的努力下，王储春药店得到发扬光大，到了民国初期，已经有王储春分号、春裕堂、同仁堂3家分店，鼎盛时职工达35人。店员分工精细，包括中药材饮片加工、中成药制剂、中药配方、保管、学徒等。

王储春药店和太和堂、德元堂、王如春等药店一样，均有坐堂医生问诊把脉，开方撮药。当时这种亦药亦医、方便民众的方式深得百姓欢喜。新中国成立后，组建城关镇中西医联合诊所并担任壶山医院（县中医院前身）副院长、1963年被列为浙江省名中医的叶鹤林，曾任王储春药店坐堂中医师。

王储春药店的传统成药有全鹿丸、十全大补丸、杞菊地黄丸、香砂六君丸等近20种，不仅满足上门顾客需求，还外销到金华、松阳、丽水、缙云等地。

王秉金专门花重金购买、饲养、繁殖梅花鹿，用来配制全鹿丸。因为选料精细、用药道地，在武义医药行业独占鳌头。王秉金在药店门口竖立“乐善好施”大石碑，作为药店宗旨。乐于公益事业，济人无数，在百姓中名望骤增。

双牌王氏从医源远流长

民国九年，在兰溪双牌，王秉金由县公署委任本村槐荫学校学董。我带着很多疑问，两次探访双牌，探寻王储春药店及王秉金等来自“兰溪药帮”的过往。

双牌王氏源出宋朝的孙乾六府君（讳始，字肇先），会稽余姚人，宋真宗时游学兰溪太平乡龙岩，因赘王家，遂改孙姓为王姓。

双牌王氏七世孙王世冬、八世孙王三才先后得中宋绍熙四年（1193）陈亮榜进士、宋嘉定十三年（1220）刘渭榜进士，叔侄俩同登进士第，诏赐立鸣凤坊和起凤坊双牌坊，村因此得名双牌。王氏名人辈出，除了王世冬和王三才，还有明崇祯四年（1631）陈于泰榜进士，为国捐躯，加赠大理寺卿，入《明史》列传的王肇坤等。

溯源双牌医药的发展，其中之一与元代名医王开息息相关，王开是双牌王氏第十三世先祖，后移居兰溪女埠白露山，因居于镜潭之上，人称王镜潭，也称镜潭先生。

王开出生于1278年，幼时家贫，好读书，因不遇于时，便改学医，曾游学至大都，拜在当时针灸名医窦太师（汉卿）门下20余年，后“悉继其术”。临行时，窦公曾经嘱咐：“继吾术以济人，使人愈疾，即君之报我也。”王开著有医书《重注标幽赋》《针灸全书》《增注针经密语》等，至今被作为高等医学院校的教材使用。

元初，王开曾授扬州医学教授，后为太医院御医。王开之后，“子孙皆世其业”，不难理解，双牌王氏后人历代从医，源远流长。

王裕春大药堂创立

后世的二支棹公，命运与王开出奇相似。松林，讳棹，字如升，是二支大分增寿公的儿子，松林七八岁时，“每闻老师宿儒谭及嘉言善行，辄欣然忘餐”，而且在当少年时，就已乐善不倦。不幸的是“际家室萧条之秋，空所依傍”，所以“遂幡然而弃儒为贾，自道光九年至武义经营药业，勤劳数十载，颇饶聚蓄，遂置产业，启厅宇为家室，图安之计，岂日富有……”。

棹公（松林）自双牌来武义创业是在1829年，这也是《双牌王氏宗谱》记载的双牌人来武义经营药业最早的年份。

据记载：松林生于1791年，太学生，老来得子慕韩。后慕韩也成为太学生。慕韩成家后，可惜未能得一子，宗谱记载慕韩“继第五分夏彩三子秉金为嗣”。秉金原名炳文，过继给慕韩之后，改名秉金。有趣的是，秉金还是慕彭的祧子。慕彭是慕韩的堂弟，其父松有是松林的弟弟，因为慕彭也未能得一子，所以“慕韩继子秉金兼祧”。换句话说，秉金是慕韩的继子，又是慕彭的祧子。

王秉金从小过继给慕韩，与志书记载的不到20岁继承祖业相吻合。王秉金继承祖业，并且把王储春药店做大做强。

王琦的祖父王水金，是王秉金的胞弟王炳钢的儿子， 据《双牌王氏宗谱》记载，王水金出生于1893年，正值清政府面临内忧外患。王水金出生在一个动荡不安的时代，也预示着王水金不平凡的一生。

王水金十多岁时来到武义，投靠大伯王秉金，在王储春药店当学徒。王秉金非常看好王水金，着力培养。无论是待人接物，还是处理事情，王水金很快在众多学徒中脱颖而出，成为王秉金的得力助手，参与药店管理。

王秉金原先打算将王水金过继到名下并且继承祖业，遗憾的是因为一些原因，此举没有顺利完成。在王秉金资助下，王水金自立门户，筹备开张新的药店。

王水金把药店地址选在壶山下街县衙边上，1915年2月17日，农历元宵节，王裕春大药堂开业，匾额“王裕春大药堂”由王秉金书写。

由于王水金懂药材会炮制、医术精重德行、善经营会销售、重信誉讲诚信。新店开张不久，王裕春大药堂门前熙熙攘攘。王水金带领伙计先后研发了7个秘方，有治血气躁热引起头痛的安脑神丸，治身体偏风的乌蛇驱邪酒，预防孕妇流产、早产的安胎神丸，预防小儿麻痹症的童子乐药剂，治眼疾的明目散，治腰酸背痛的疏筋膏，治皮肤癣疥之疾的肌肤松膏等。

特别是王水金针对伤风感冒研制风灵散丸。由于治疗效果明显，王裕春大药堂声名鹊起。1932年12月，全省农产品在杭州展销，王裕春大药堂加工的乌药片获浙江省农产品展销二等奖，销往全国各地。

1941年4月13日上午，日本侵略军轰炸武义县城。因为敌机轰炸的目标是县政府，王裕春大药堂恰好紧挨着县政府，没能幸免，被炸得面目全非。与此同时，被炸毁的药店还有泰山堂、三益堂、太和春、明德堂等。次年5月，武义沦陷，王储春总店养鹿场被洗劫一空。

城内大部分药店被迫迁往山区农村。王水金携家带口前往双坑的甘塔等地避难。王水金和其他药店老板们经常上山采药，琢磨药理，免费为村民治病。儿子王苞辰带着两个女儿随父亲逃难到甘塔并到塘里教书，在祠堂给村里的孩子补习。

熬过艰难的日子，终于迎来抗战的胜利。王水金带着全家回到城里，在废墟之上重建家园。可惜这个时候身体出了问题，王水金于1947年离开人世，夫人徐筱云勇敢地从幕后走到台前，承担起一个家庭的重任。在中国战区上海日本战犯管理所做干事的儿子王苞辰也回到武义，子承父业，撑起了王裕春大药堂的门面。

据武义《1951年武义县城内工商登记名录》记载，王裕春药号，开业年份是1947年，注册资金660万元（旧币），经理姓名徐舍云（徐筱云），地址在南下街77号。推测王裕春药号是在抗战胜利后，经过千辛万苦的休整，重新开业并且登记的。

表格中还显示，王储春国药号、春裕堂药店依然存在，经理姓名徐乐祥，其中春裕堂药店位于壶山上街64号，20世纪50年代公私合营时候改为壶山供销社，一直到壶山上街拆迁，老房子依然存在。在册的18个药店中，“兰溪药帮”经营的药店占多数，包括九德堂、王如春、王余庆等药号。

走上公私合营之路

1954年，随着合作化高潮的掀起，王储春、王裕春药店和武义城内同吉谦、太和堂、成德堂等9家中药店组成“城镇中药联营处”。1956年，人民政府开始对私营中药店实行社会主义改造，采取赎买政策，实行医药业公私合营，成立“公私合营武义县国药商店”。1961年10月，成立浙江省中医药公司武义县公司，地址设在王储春药店旧址，隶属商业局管理，有职工22人。

随着改革开放，2007年武义县国营医药公司全面改制，改名为浙江延福堂医药连锁有限公司。

当我艰难地把这些往事整理成文之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我又一次去了如今热闹红火的壶山上街，徘徊在拆迁回建之中的壶山下街，仿佛闻到了往昔壶山上街、下街药店飘散在风中的悠悠药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