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俞夏冰 文/摄

金华开发区汤溪镇石羊村临近寺平古村与九峰牧场，百岁老人金爱云一家住在这里。虽然6年前的一次跌倒让金爱云卧床至今，但她依旧精神矍铄。

“儿媳妇、儿子都对我很好。”她用汤溪方言清晰吐字，在床上自己端起饭碗吃饭。儿媳范后大奶已经77岁，2012年因青光眼而失明。儿子邵立正也已经82岁，妻子失明后便承担起三人的日常起居。当下，金爱云被照顾得像是一个“百岁小孩”，从年幼到年老，他们三人之间，照顾者的角色轮番更换，不变的是无法割舍的血脉亲情与深入骨髓的情感联结。

一声“妈”叫了半个多世纪

每天早上5时许，范后大奶与丈夫邵立正就起床了。邵立正烧上热水，去做早饭。熟悉家里摆设的范后大奶就摸索着兑好一盆温水来到婆婆金爱云床前。“妈，起来洗脸。”她拉着婆婆的双手，拿着热腾腾的毛巾，帮她擦脸、脖子、手臂。婆婆躺在床上配合地翻身，与儿媳闲聊两句。

“我就叫她妈妈，她跟我就像亲母女。”范后大奶说，自己很小就失去父母，鲜少得到长辈的温情，婆婆金爱云充分理解她的情况，真心实意地对她好，让她十分感动。在范后大奶的青年时期，婆婆逐渐步入老年，这份感动成为她反哺老人的动力源泉。

在范后大奶眼睛失明前的几十年里，她就是婆婆的“手”和“脚”。家务活、田间事，她全部承担。冬天她会定期为婆婆擦背、修剪指甲，带她出门晒太阳；夏天她为婆婆洗澡、按摩，从不厌烦。每天晚上都要把婆婆安顿好睡着，她自己才休息，平时，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她总想着先给婆婆留着，逢年过节，添置衣物、购买礼物，她总记得让自己的孩子们也给婆婆准备好。婆婆岁数大了，说话有些倔强，她也心平气和不与婆婆计较，凡事都依着老人的心意。她不仅照顾婆婆一日三餐和日常生活起居，还关心她的喜怒忧愁，希望她过得顺心。

“有人说老人的长寿是子女服侍出来的。”周边邻居说，不管什么时候去金爱云的房间串门，都干干净净的。

这种生活持续到2012年，范后大奶因青光眼而失明。当时，范后大奶的女婿回家听说丈母娘眼睛、头胀痛，还有恶心、呕吐的症状，马上把她送到医院，却被告知发现太晚，延误了治疗。对此，范后大奶家里人都觉得十分心痛，而她自己最在意的却是：“以后我还怎么照顾婆婆呢？”

丈夫邵立正当仁不让地挑起了这个担子。以往他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篾匠，有一手好手艺，妻子失明前他时常外出做工补贴家用，妻子失明后，他开始学着照顾家人。

儿子接力照顾家庭

12年前，刚开始回归家庭照顾家人，面对着锅碗瓢盆，邵立正有些不知所措。每到这时，范后大奶就站在一边进行“技术指导”：先洗菜、切菜，再开火、倒油、调味、翻炒……从刚开始的小心翼翼，到后来的得心应手，邵立正在70岁的年纪学会了掌管柴米油盐。

母亲金爱云是村里的百岁老人，她的中饭与晚饭可以在石羊村的老年食堂领取，大多时候邵立正都骑着一辆电动自行车往返取餐。他把饭拿回家后，分装到小碗里端给母亲吃。有时候，母亲想吃点别的，汤圆、饺子、粽子、小炒菜……能自己做的，邵立正与范后大奶都自己做，母亲年事渐高，牙齿不好，邵立正总是把饭菜做得又软又糯，等饭菜不烫后，再端给母亲吃。此外，他还学会了餐食的荤素搭配，保证母亲的营养均衡。

金爱云说，儿子对自己很贴心，有时候，她随口提一句好久没吃什么东西了，邵立正都会去很远的市集上买给她吃。

“最难的是给她洗澡。”邵立正说，虽然母亲年纪大了，但生性爱干净。对于已经82岁的他来说，每次给母亲洗澡都是一件特别消耗体力的“大工程”，仅是洗完澡要把母亲抱起来给她穿衣服就绝非易事，但他默默坚持，从不抱怨。他总是让家里保持干净整洁，母亲的衣服、被褥也勤洗勤换，消除异味。在邵立正和范后大奶的鼓励和照顾下，金爱云没有被病痛打倒，她思路清晰，身体状况稳定，有时还可以借助拐杖勉强起身。

邵立正还是妻子的“眼睛”。妻子失明后，为了让对方更加适应生活，他就牵着她的手，一寸一寸摸索着家里的陈设，会给妻子行动造成障碍的物品、家具都被他一一清理掉。原本门前的台阶也被改造成一个缓缓的斜坡。在丈夫的照料下，范后大奶逐渐学会了用耳朵去聆听、双手去触摸，以减小失明对生活造成的困扰。适应了黑暗后，她依然力所能及地在婆婆床前尽孝。

在邻居眼中，邵立正和范后大奶都是朴实的人，他们对母亲也相当有耐心，即使母亲心情不好发脾气，他们也总是笑着应对。儿子邵立正有时会跟妈妈顶嘴，儿媳都会站出来打圆场，帮着婆婆说话。“他们家真的很和睦，邵立正也很孝顺。”邻居们说，邵立正照顾母亲和妻子的细节让他们时常被感动。

最重要的是对彼此的情意

“我们村家家户户都知道，她们婆媳俩谁有个头疼脑热的，另一个都会坐在对方床边哭泣。”石羊村村监会主任邵通连说，多年来培养出的感情让她们如母女一般。

2018年的一个深夜，整个村庄已入睡很久。范后大奶听觉敏锐，听到隔壁房间有不寻常的动静，“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叫”。睡梦中的她猛然惊醒，急急忙忙循声找去。发现金爱云整个人坐在地上站不起身来，范后大奶立马叫醒家人，联系小辈开车将金爱云送往医院。一路上，范后大奶不断安慰金爱云，让她宽心。

幸亏送医及时，经过医生的仔细检查，金爱云仅仅是腿部骨折需要静养，其他并无大碍，范后大奶得知后疼在心里，心中默默许愿：希望妈妈快快好起来，只要我有能力，还有力气，我就会把妈妈照顾得妥妥帖帖。

2023年，继青光眼后，范后大奶的身体又遭遇了一次重创——她脑梗了。半边身体忽然不听使唤，被家人送到医院后，她经历了漫长的手术与康复过程。在病床上，她总是惦记着婆婆金爱云，常向家人询问婆婆的近况。

而金爱云也同样挂念着她。“我儿媳妇去哪了，你们怎么不跟我说。”金爱云抓着儿子的衣袖一遍遍询问，但家人怕儿媳妇的病情会打击到老人，不敢实话实说，只能应付她：儿媳妇去女儿家住一段时间。但是，金爱云从家人遮遮掩掩的态度中察觉到不寻常，于是，为了见到儿媳妇，她绝食了。

“那时候她说什么也不肯吃饭，饿了一整天，我们不敢冒险，只能将范后大奶从医院里接出来，让她看看，再把病人送回医院去。”邵立正说。

这种深厚的情感，潜移默化地感染着儿孙一辈。邵立正与范后大奶育有两儿一女，他们虽然在外忙工作，但他们从小就孝顺父母，生活上进，在工作之余主动帮助父母分担生活压力，用心照顾老人。“我现在儿孙满堂，儿子儿媳都很孝顺，我很知足。”金爱云说，家和万事兴，暖心、和谐的家庭日常，让她的晚年生活过得开心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