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赵如芳

日前，无意中看到一首诗，明朝诗人王汝玉写的，题目为《送太医院使戴原礼归金华》，前六行诗句为：

金华初脱迹，紫禁早知名。

旋起丘园隐，来沾雨露荣。

青囊存药秘，玉检贮方精。

先帝称纯谨，今皇重老成。

两朝亲侍从，十载尽忠诚。

请告衷怀切，推恩睿算明。

这首诗写的是戴原礼医术高超，受到“先帝”“今皇”的称赞器重，年老回归金华，乡亲们夹道欢迎。如此说来，戴原礼应该是一名御医，且是金华人。

穿过历史的烟云，按图索骥，记者尝试走近戴原礼，发现他师从朱丹溪，当过朱元璋、朱允炆、朱棣的御医。

几百年前的故事如今成为语文考题

在网上搜索戴原礼的资料，发现了一个有趣的故事。

明名医戴原礼尝至京，闻一医家术甚高，治病辄效，亲往观之。见其迎求溢户，酬应不暇。偶一求药者既去，追而告之曰：“临煎加锡一块。”原礼心异之，问其故。曰：“此古方尔。”殊不知古方乃饧字，饧即糯米所煎糖也。嗟乎！今之庸医妄谓熟谙古方，大抵不辨锡饧类耳！

翻译成白话，大致意思是戴原礼去一医馆探寻生意兴隆的奥秘，发现有医生按照古方叮嘱患者在煎药前加锡，戴原礼查询求证后发现古方上记载的不是“锡”而是“饧”。“锡”是金属，“饧”是可食用的糖，京城名气甚大的医生连这两个字都分不清，真是贻笑大方。

这个故事选自《冷庐医话》，浙江桐乡人陆以湉著，晚清医话之重要著作，具有一定的学术和史料价值。该书部分内容涉及临床医巫不分、以讹传讹之误。

通过这个故事，我们可以发现戴原礼是严谨细心、刨根问底的医生。也许这个故事有启发人追寻真相、对待学术严谨认真的作用，如今不少地方把它当作中学的一道文言文考题。

《明史·列传》里400多字浓缩其一生

继续搜索，发现戴原礼与朱丹溪的名字常常一起出现，有资料说他是朱丹溪的爱徒。记者联系了朱丹溪第21代后裔朱庆平，从他那里获得一些资料。

原来，史书上更多地将戴原礼称为戴思恭。他出生于1324年，卒于1405年，原礼是他的字。

在《明史·列传》里，有关于戴思恭的记载。《明史·列传》卷一百八十七·方伎：戴思恭，字原礼，浦江人，以字行。受学于义乌朱震亨。震亨师金华许谦，得朱子之传，又学医于宋内侍钱塘罗知悌。知悌得之荆山浮屠，浮屠则河间刘守真门人也。震亨医学大行，时称为丹溪先生。爱思恭才敏，尽以医术授之。

朱震亨就是朱丹溪，这段话是说，戴思恭师从朱丹溪，朱丹溪爱惜他的聪明才智，将自己的医术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他。

明朝礼部尚书郑沂著的《显一府君行状》，记录了戴思恭师从朱丹溪的过程：“时公（原礼）才弱冠，从府君谒丹溪，即蒙期待甚至，议论谏动伦辈。于是公游丹溪之门二十余年，岁二十余往返；其于讲学切问，皆圣贤宏奥，医特一事耳。”

再回到《明史·列传》。

洪武中，征为御医，所疗治立效，太祖爱重之。燕王患瘕，太祖遣思恭往治，见他医所用药良是，念何以不效，乃问王何嗜。曰：“嗜生芹。”思恭日：“得之矣。”投一剂，夜暴下，皆细蝗也。晋王疾，思恭疗之愈。已，复发，即卒。太祖怒，逮治王府诸医。思恭从容进曰：“臣前奉命视王疾，启王曰：‘今即愈，但毒在膏肓，恐复作不可疗也。’今果然矣。”诸医由是免死。

洪武是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的年号，此时的戴思恭已成为御医，深得朱元璋器重，奉命为燕王朱棣和晋王朱棡治病。

戴思恭为燕王治病还挺顺利，甚至传为佳话。燕王生病，其他医生给他用了很好的药，却没效果，戴思恭主动询问燕王爱吃什么，得知他爱吃生芹后，开方下药，燕王到厕所排出了很多细蝗，很快病愈，这是一个明朝版的驱虫故事。

伴君如伴虎，戴思恭为晋王治病，则差点身陷囹圄。晋王经过治疗后康复，但病情复发，不治而亡。朱元璋下令逮捕王府医生，要治他们的罪。戴思恭劝说，他之前给晋王治病时就说过，病毒在膏肓，如果复发就无法治疗。朱元璋听了进去，众医生躲过一劫。

从这段记录可以看出两点：朱元璋确实信任戴思恭；戴思恭不仅医术高超，还不畏皇权，实事求是，不让无辜者蒙冤。

思恭时已老，风雨辄免朝。太祖不豫，少间，出御右顺门，治诸医侍疾无状者，独慰思恭日:“汝仁义人也，毋恐。”已而太祖崩，太孙嗣位，罪诸医，独擢思恭太医院使。永乐初，以年老乞归。三年夏，复征入，免其拜，特召乃进见。其年冬，复乞骸骨，遣官护送，赍金币，逾月而卒，年八十有二，遣行人致祭……

这部分内容的信息量很大。戴思恭年迈时，朱元璋允许他在天气不好的日子不上朝。朱元璋久病不愈，要逮捕御医，却对戴思恭说，你是仁义之人，不要害怕。朱元璋去世后，朱允炆继位，要治御医的罪，却唯独给戴思恭升了官，看来这爷俩对戴思恭是深信不疑。朱棣继位后，戴思恭告老还乡，过了3年，朱棣又把他召了回来。这年年底，年迈的戴思恭再度告老还乡，朱棣允许。不久，戴思恭去世，享年82岁。

有人说，戴思恭是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位三朝御医，我们难以考证。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戴思恭以一身医术服务三代皇帝，且获得每个皇帝的尊重厚爱，最终平安终老。他的医术和忠诚，应该经得起考验。

今年是戴思恭诞辰700周年

《明史·列传》里，还介绍了戴思恭的著作。

所著有《证治要诀》《证治类元》《类证用药》诸书，又订正丹溪《金匮钩玄》三卷，附以己意。人谓无愧其师云。

戴思恭不仅著书立说，还订正了恩师朱丹溪的学说，受到众人称赞。根据朱庆平提供的资料，戴思恭还著有《推求师意》二卷。

昨日，记者在国家图书馆·中国国家数字图书馆搜索，找到《推求师意》。这本书由戴思恭撰于1443年，书中论述各类病症的病因、病理、证脉、治法等，均本其师朱震亨（丹溪）之学，予以推求发挥，对于朱氏的养阴学说及其临床运用有较深入的分析。本书原无刊本，嘉靖年间由汪机编录，题名《推求师意》，并由汪氏门人陈桷校刊，编入《汪石山医书八种》。现有明刻本、清刻本、石印本等。

对戴思恭了解得越多，越有一个疑惑，这位响当当的明朝御医，为何金华如今知道他的人不多？

答案或许在地域的变迁上。戴思恭当时是浦江人，但如今他的家乡隶属于诸暨马剑村，当地为他塑有铜像，建有纪念碑。今年是他诞辰700周年，作为“越医之光”，当地也在大力宣传。

其实，作为朱丹溪的爱徒，金华人也可以记住戴思恭这个名字。

（图片来自潮新闻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