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1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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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版:双溪

[ 散文 ]

怀念一个叫洋港的村庄

□ 刘会然

在浙中兰溪,我路过的村庄很多,但基本是匆匆而过,值得我怀念的只有枕河而居的洋港村。

那时,我工作在游埠镇,时常情绪不佳,有种强烈奔逐的欲望。只要晚上无课,我定会骑上脚踏车狂飙。以我所在学校为原点,夸父逐日般或无业流民般朝每一条路逃窜、奔突。

一天,我竟然“流窜”到一个叫洋港的临江小村。让我欢喜的是,洋港村口有两排整齐划一的行道树,它们是笔直的松柏,浓荫匝地,华冠蔽日。枝叶随风摇曳、葱翠如玉。看到有迎宾树的洋港,我就知道我漫无目的奔突史要结束了。

洋港地理位置优越。杭金衢高速从她的头顶跨越,衢江从她的身畔流淌。高速喧嚣,江水恬静。高速现代,河水古典。两种风格迥异的交通在她胸前交汇,融合。衢江和高速交错,犹如两条立体相交的直线。它们形成天然的60度夹角,而洋港就像个孩子,甜蜜地、安逸地躺在夹角怀抱里。

令我陶醉的还是洋港河畔那块平坦的草地。去洋港,我喜欢把脚踏车支在河堤上,急速滑下陡坡,然后躺在草地上。芳草如茵,野花多姿,远远望去,就像一条绿绒毯上镶嵌了数朵素雅的小花。绒毯上还有几头硕大的水牛悠闲啃草或休憩。它们是毛毯勤恳的整修者,没有它们,草会恣肆疯长。我敢相信,由于我的多次光临,那几头褐色毛发的水牛肯定把我当作了朋友。

我有时会带上一本杂志,因为我觉得躺在草地上读书远比坐在桌子旁舒坦,正襟危坐读书只会使人疲惫交加,毫无惬意可言。在草地上读累了可以立马躺下和青草耳语。或抬头看天,眺望远处如黛的九峰山脉。也可以来到河岸,像孩童般捡石块打水漂。看渔人摇舟,撒网捕鱼。或听水鸟和着水流的鸣叫声,或听捣衣妇“噗噗”“当当”的捣衣声。

更多的时候,我在草地上傻坐、思忖。我容易浮躁。当我浮躁时,我就静静品读眼前这条亘古不息、永远朝前的河流,让澄澈的河水洗涤蒙尘的心灵,给予我淡泊明净。我也容易固步不前。当我固步不前时,我就眺望长虹雄越的高速路,疾驰而过的汽车把我的目光带到大都市,让闹腾与开放的城市给予我灵动与奋争。

有一天,躺在草地上我竟然突发奇想,身边的衢江和养育我的赣江有联系吗?我查阅相关资料。让我沮丧的是,我竟然发现两者在地理上并没有任何渊源。我开始明白,我迟早要离开这个乡村。虽然我知道这个乡村头顶上日夜轰鸣的高速公路往西南方向,几经转折后是可以到达赣江边上,但我还是喜欢如血脉流动的河水。

直到我离开这条河一段日子后,我才发现衢江,还有我现在所在的义乌江,是和赣江有渊源的。虽然地面没有,但空中有。根据气象变化,衢江的水蒸发幻化成云,往西飘移会凝变成水落到赣江。反之,赣江的水也会落到衢江,就像跨越千山万水只身从赣江边来到衢江边的我。根据地质构造,用肉眼无法看到的地下水系肯定也会相通相连的,因为国家的山河永远是一脉传承的。所以,不管一个人身处何方,有山水相依,异乡就都能变成故乡。可惜,懵懂的我离开衢江后才明白这个浅易的道理。

或许只有离开了才会产生怀念。我怀念洋港这个小村庄,是她让我亲近了青青的草地与哗哗的河水,抚平了一颗初到异乡难以安分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