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邢秀凤

我的家乡在金东区源东乡邢村，小时候记忆最深刻的便是离村子半里地左右的一条小溪。

每到夏天，它就成了孩子们的乐园。盛夏时节，下午三点左右，太阳还极其毒辣，我们便按捺不住要到河里嬉戏。那时候的游泳装备极其简单，没有现在各种花色的泳衣，随手拿一条毛巾就可以了。

从我家后门出发，首先是穿过一条窄窄的弄堂，宽度只能容一个人左右。弄堂风吹来，很是凉爽。走出弄堂有一口池塘，这里的水极为清澈，我们却很少在那里游泳嬉水，倒是大人们在一天的劳作之后常在那里洗个澡。现在回想来，才明白为什么他们选择在那里洗澡而我们选择在溪里游泳，因为那里离村子近，洗澡是为了洗去一天劳作后满身的汗水和疲劳，这是一种生活的必需；我们则是嬉水，相对于必需而言，可以说是在创造乐趣。在那个年代，这种追求只有我们这群孩子才能拥有、才能做到。大人们总是一天到晚起早摸黑地在田里忙碌，哪有闲暇和心情来创造这种超越生活必需的精神乐趣呢？

池塘边隔着马路便是晒谷场，总会晒些农作物。稻谷是最常见的，还有霉干菜、番薯干等，都是零零星星一小块一小块地晒着，可以看出每户人家都在以极其节俭的方式努力储备着明日的生活所需。晒谷场是水泥做的，在太阳底下反射着热浪，我们总是快速跑过，从未自觉品味过晒谷场承载着的农人的辛苦和面对艰苦生活的种种努力。走过晒谷场又是一口池塘，这口池塘比较小，五六米左右的直径吧，很少有人洗澡或游泳，池塘外圈种着一些茭白，也长着很多水草，给刚刚穿过酷热晒谷场的我们带来清凉之感。接着再走过大约200米长的田埂，便来到溪边了。

溪不大，大约五六米的宽度吧，但溪水流得特别欢畅。我们没有考证过溪水从何处流来，只感觉它从未干涸过。溪里之所以能够游泳，是因为人们用石块在这里砌了一条溪坝，又将这段溪水的底部挖深，有的地方半人高的深度，有的地方能没过一人身高，有的地方则有两米多深，有的地方则保留了溪水原本只没过脚踝的深度，因此就适应了各种水性的伙伴的需要，成了展示各种游泳样式的好场所。水性好的可以从坝上或从溪边更高的机耕路上一跃而下，开展一场潜水比赛，也可以在水底相互追逐。我不会游泳，大多只在中等深区划几下；或者双手扒住浅处的石块，双脚胡乱地捣鼓几下；有时也鼓起勇气悄悄地潜一下水，往往是刚没过头便起身了。那时爷爷奶奶和父母都希望我能通过读书去创造新生活，所以在小学三年级后我就离开家乡到孝顺镇上和金华城里读书了，只有寒暑假才回村里，因此和村里小伙伴不熟。爷爷常会在晚些时候来溪边看我，这时他便会让我把双手放在他的手掌上，用他的力量托住我，让我可以练习一些游泳的技巧；还有一位待我极好的姐姐，也经常让我做这样的练习，但他们从不勉强我作刻意训练。所以更多的水中活动是与女孩子们互相泼水玩。很多时候，我会选一个不会影响他们嬉水的角落，静静地看着小伙伴们竭尽所能展示各种姿态，听着他们无限自由的各种呼喊，和着从坝上流下的哗啦哗啦的溪水声，我的内心充满愉悦。

快乐不单属于孩子。小溪边是一条机耕路，各村来来往往的人们，或步行或骑自行车从此经过，都会带着快乐的神情看看我们。这神情朴素而真诚，让我们每个人都能感受到温情。路边长着一棵很大的樟树，树干和枝叶为我们挡住了酷热的日光。不知道这是村民有意为之还是自然生长的……

嬉水差不多持续两个小时，直到皮肤起了褶皱，我们才恋恋不舍地上岸，穿上拖鞋啪嗒啪嗒跑回家。这时奶奶就把早早准备好的换洗衣服递给我们，脸上写满了慈爱。那时父母亲在城里勤奋工作艰辛打工，我们这样的欢乐，他们并没有看到，真是一种遗憾。

村边那条小溪应该还在欢乐流淌吧？——这样想着，我便会不自觉地莞尔一笑，然后闭上眼睛，让一幕一幕慢慢回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