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6月07日 

浙江日报 数字报纸


第04版:双溪

[散 文]

记忆里的童谣

□ 骆一平

“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快点儿开开……”

每个人心里都会记得几首童谣。儿歌是我们最初接触的纯诗,它开启人生之旅,像一股泉水,在心灵深处潜藏流动,也许有一天,会汨汨地流到地面上来。儿歌引导幼儿关心生活,观察周围世界,有助于他们发挥想象,培养语言能力,在轻松愉快的玩耍中成长。

各个时代,各个地区,都有许多童谣。童谣兼有娱乐、启蒙、陶冶等多重功能。清康熙初,钱塘郑扶羲旭旦编的《天籁集》,是较早的儿歌专著,“石榴花,花蔟簇,三个姐儿同床宿”“摇啊摇摇到外婆桥”等,节奏明快,朗朗上口,颇有《国风》《乐府》,杜子美白乐天之风,深受人们喜爱,流传至今。

金华各县的童谣很多,恐怕很难做出确切的统计吧。随着时代环境变迁,大浪淘沙,新旧更替,有些儿歌已慢慢地湮没在历史长河中。

浙师大蒋风教授说,《虫虫飞》是他最早听到的童谣之一,每当他唱起这首童谣,就会想起母亲的温暖。《一粒星》,汤溪话的《外婆谣》,东阳话的《斗鸡》,义乌十八腔的《哎呦痛,食个粽》,兰溪的《王妈妈数鸡》等等,充分展现出方言的独特魅力与情味,风趣幽默。众多古老童谣,记录了时代风云变幻,反映当地的生活习俗和人文风貌,是文化瑰宝。

我小时候,儿歌主要肩负宣传使命,歌颂大好形势,追求远大理想,满满的教导。譬如:

戴花要戴大红花,骑马要骑千里马,唱歌要唱跃进歌,听话要听党的话。

轮到年龄稍微小一点的,则是:

北京有个金太阳,照得大地亮堂堂。我爱北京天安门,天安门上太阳升。

时代烙印十分鲜明。其实呢,孩子们唱儿歌,最喜欢玩象声词,唱的只是一个有节奏的音调,至于内容意义,他们还理解不了,也不去多管的。譬如“万物生长靠太阳”,一大群孩子在村口晒谷的“明堂”上,齐声高唱,听起来就像是“哇呜哇呜——烤,太阳!”唱到“烤”字时,一齐憋足了劲大声吼叫,到后边没力气了,“哩噜哩噜(雨露滋润)”混过去。总之就是在游戏宣泄,胡闹着,快乐着。

到我孩子这一辈,气氛就宽松多了,拣回大灰狼花斑马,土得掉渣的老童谣:水缸背,爬楼腿(梯),生起(出)一个红妹妹。

喂食时,一边逗一边哄,笑呵呵地吃热粥,小调羹来回挪动,唱:东风凉,西风凉,一凉凉到宝宝(叫小名)口中央。

汪曾祺颇有童趣,其名篇《受戒》格调轻快飘逸,很童年、温润,还写上了安徽童谣:“姐儿生得漂漂的……”

汪曾祺说:作家应该向孩子学习,学习他们的信口胡编。第一是信口。孩子对于语言的韵律,有一种先天的敏感。他们自己编的歌,都非常“顺”,非常自然,一听就记得住。现在的新诗,多不留意韵律。李商隐的不少诗很难“达诂”,但是听起来很美。戴望舒的《雨巷》说的是什么?但听起来很美。听起来美,便受到感染,于是似乎就懂了。不懂之懂,是为真懂。其次,是“胡编”。学习孩子们的滑稽感,学习他们对于生活的并不恶毒的嘲谑态度。直截了当地说:学习他们的胡闹。但是,胡闹是不易学的。这需要才能,我们的胡闹才能,早已经被教条主义者,敲打得一干二净了。我们只有正经的文学,没有胡闹的文学。汪老乐观推测说:再过20年,才许会有吧。

现在我们家庭幼儿教育的风气,似乎是流行大量灌输古诗、口诀单词之类。其实,有些东西理解不易,过早死记硬背,囫囵吞枣,不一定是好事。儿童时期,千万不能压力太沉重。他们应该像穿花衣的小燕子那样,自由自在,飞来飞去。

希望兼富童心和母性的诗人们,多写写活泼生动,丰富多彩的童歌,为儿童们奉上更多精美的精神食粮,带去更多的愉悦熏陶,造福子孙后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