烫米花 烫苞萝花哟
口述:董德英 整理:苏易 苏战辉
大约1978年,我家隔壁有位老人,原来在兰溪县城某厂当机械工,退休后搬回罗埠老家居住。他见我头脑还算灵光,便说自己懂爆米花技术,想学的话可以去找他。
他这一说,我不免动了心,花近百元购买了一台爆米花机。经过他半天指导,我便明白了如何固紧机盖、控制温度等基本知识和操作技巧。经多次实践操作,自觉得心应手后,便出门招揽生意。
当时罗埠境内从事这行有三四人,我作为新手能否有生意还是未知数。好在当时市场副食品种类单一,饼干之类的零食价格又昂贵。爆米花只需一碗粮食就能膨化成满满一大袋,所以在那个年代颇受人们喜爱。
每到一个村庄,我就在村口提高嗓门用方言吆喝:“烫米花(方言,“烫”即“爆”),烫苞萝(方言,玉米)花哟!”,村民们闻声便用碗端着大米、苞萝、黄豆前来排队加工。
我以每锅两斤粮食为准,将原料倒入爆米机后,用加力杆套管完全密封机盖,再将机器移到火炉上。一手烧火一手转动摇柄,随着温度升高,机内粮食逐渐受热软化膨胀。
摇柄处的压力表能精准显示内部温度,不同食材所需压力不同:大米需加热至8个气压,颗粒较大的黄豆控制在3个气压,粟米虽小却与大米相同需8个气压。如此加工出的米花松脆香甜。
出锅时需将爆米花机与火炉分离,首先将一只麻袋套住机头,借助腿力使大小弯头快速脱离。随着“嘭”的一声闷响,高压气体将食物喷入麻袋。我轻抖麻袋倒出米花,空气中顿时香气四溢。
米花加工工艺虽然简单,但着实危险,操作时容不得半点马虎。
我这人做事向来仔细,可有时忙中难免也会出错。记得有一次在湾田村,那天生意好得出奇,我一个人忙得团团转。结果在加工粟米时,我以为机盖已拧紧就没有再检查,直接把它移到炉架上。我一边摇手柄一边紧盯压力表,等压力升到8个气压再移开机子,结果机盖突然漏气。我想伸手检修,机头上的小弯头却突然滑脱,滚烫蒸汽直扑手臂。手臂瞬间通红火辣,痛得我眼泪直流。当时还有这么多人排队等着加工,我只能简单包扎后,咬紧牙关继续操作,硬是坚持到加工完所有粮食。
为防类似事故伤及他人,此后我都将机器安置在人群外围。每次出锅前一定先大声吹几次哨子,提醒大家暂时避让。
我虽然做的是食品加工行当,自己却常常顾不上吃饭。在离家近的地方做生意,老伴会及时送饭过来,要是去偏远村落,又碰到附近没有饭馆的地方,只能抓几把米花充饥。但这东西吃多了容易上火,所以夏天没人爱吃,每年要等到农历八月后,天气转凉,才会有生意,清明后气温回升,生意便转淡了。
做这一行也不容易,我通常早上6点出门,晚上8点才回家,也常会碰到一整天没一单生意的时候。其实每年都是临近年关生意最好,因为每家每户都要用米花做冻米糖。我记得有年在莲湖严村摆摊,有户人家一口气就加工了百来斤大米。
爆米花,需求量最大的是大米,其次是苞萝、黄豆、粟米。口味分原味与甜味两种——不加盐是因为盐容易导致粮食粘锅而且影响粮食膨化。
加工费也不贵,刚开始每锅3分钱,如果要加甜就另收两分,后来慢慢涨价到两毛。生意最好的时候一天也能赚20多块。
罗埠共有几十个行政村,我按顺序走动,转一圈刚好一个月。生意不好的时候,我也去过龙游、兰溪、游埠等地方。
那时候不管去哪里都靠双脚走路,我挑着80多斤的担子,仗着年轻倒不觉得吃力。如果去偏远的村落,收摊后我便把器具寄放在朋友家或村里的祠堂,那个时候治安好得很,根本不怕被人偷盗,不敢放在外面只是怕万一村里有小孩调皮,随意引燃火炉,那就危险了。
随着经济的发展,市场上的商品也日益丰富,大家对口味的要求也越来越高,后来又出现了机械加工的爆米花,于是我们这一行当逐渐走下坡路。上世纪90年代末开始,我的生意越来越冷清,我也就没有再坚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