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方柯/文 通讯员 邵勤旦/摄

初冬清晨，我再一次驱车前往曹宅镇。因工作之故，这些年来我不知第多少次途经莲塘潘村，薄雾中的村庄刚刚苏醒，集市上飘着熟悉的味道，热气腾腾的豆腐脑，刚出锅的酥饼，还有邻里间用金华话道早安的乡音。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金华人，这场景总让我心头一暖，仿佛每一次路过，都是对乡情的一次温习。

但真正让我停下匆匆脚步的，是莲塘潘村村口那棵四百多岁的古银杏。它巍然立于芗溪岸畔，与一座古石桥相伴。主干需四五人合围，此刻满树金黄，在日渐萧瑟的大地上绽开一团辉煌的温暖。风过时，扇形叶如蝶纷飞，在青石板路上铺开一条松软的金毯。我摇下车窗，竟有些恍惚。作为金华人，我熟知北山双龙洞的钟灵毓秀，熟悉婺州古城的一砖一瓦，却直到今日，才真正“看见”这棵近在咫尺的古树。

村里的张大爷正坐在树下石凳上，见我驻足，便用淳厚的乡音说道：“你也是金华人吧？这棵树啊，比我爷爷的爷爷还老。”他指向树冠中部：“瞧见那两根像是拥抱的枝干了吗？是白果落进树洞新长的，我们叫它‘心连心’。”他的手指向不远处的老屋，“最茂盛时，枝丫都伸到那户人家的窗沿哩。”我蹲下身，拾起一片完整的银杏叶，叶脉清晰如掌纹。

我们常为远方的风景跋涉千里，却对身边的奇迹视而不见。在这棵古树下，我这位“本地人”找回了儿时的记忆。我想起小时候在家门口也有棵大银杏，树下总有老人讲故事，有孩童追逐嬉戏。金华每个村落似乎都有这样一棵“守护树”，有的是樟树、有的是银杏……它们不仅是植物，更是地标、是记忆、是乡愁的容器。

最让我触动的是张大爷那句话：“出去的人，远远看见这树顶，心就踏实了。”这棵银杏已成为地理与情感的双重坐标。它见证一代代金华人从树下出发，闯荡四方，又以不变的姿态迎接我们归来。在这个变迁的时代，它提供了一种珍贵的连续性，让“家乡”这个概念有了具体的落脚点。

寒风又起，金叶纷飞如雨。我发动车子，在后视镜里看见那树冠在天空勾勒的金色轮廓，而这条连接我家与工作的路，也因此有了温度与色彩。原来，人与故乡的对话，常常是通过这些美丽生灵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