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李 艳

继8月12—15日，原侵华日军731部队“少年班”队员清水英男时隔79年再次来到哈尔滨，表示忏悔和谢罪后，8月26日，清水英男在日本长野县举行的记者会上再次忏悔和谢罪：“对被当成人体实验对象的人，我深感悔恨，我抱着这样的心情去到了731部队旧址，我一直以来都希望能够谢罪道歉。如果能够感受到我的悔意，我心里能够好受一点，但能原谅我的人已经不在了。”

清水英男在记者会上呼吁日本政府正视过去的侵略历史，“我们都看到了标本室，我希望日本政府能够承认历史真相，牢记过去的战争教训，让当今的日本社会以及下一代认清历史真相”。

虽还没见过面，但“互相认识”

昨天，央视《朝闻天下》播放该新闻后，原细菌战跨国诉讼原告团团长、浙江省历史学会常务理事、抗日战争史研究分会会长王选第一时间将相关链接发送至浙江省历史学会抗战史研究分会、生化武器档案研究等相关工作群。

日本国立图书馆藏关东军防疫给水部队，即731部队，《留守名簿》记载，战争结束时，该部队有3600多成员在册，绝大多数现已不在世。79年前，清水英男作为731部队最后一批少年兵在哈尔滨待了4个多月，1945年8月14日，他随731部队逃离中国。94岁的清水英男是第5位返回哈尔滨现场指认、谢罪的原队员。

“这次清水英男在日本的记者会上说，他到了哈尔滨，中国方面对他招待得很好。我看了日语播放的新闻一直流眼泪。”昨晚，王选动情地说。

王选和清水英男虽还没见过面，但“互相认识”。

“清水英男在接受新华社采访时，提到筱塚良雄。筱塚良雄也是侵华日军731部队‘少年班’队员，他比清水英男入队早。筱塚良雄曾在森村诚一所著的《恶魔的饱食》一书中说，他的好朋友平川三雄因感染鼠疫而被活活解剖，他当时就站在旁边，亲眼看到了整个过程。清水英男相信筱塚良雄说的都是真的。”

无法想象自己也曾是细菌战“实验对象”

清水英男透露，在731部队时，无法想象自己也曾是细菌战“实验对象”。

他回忆说：“我们曾经吃过部队给的含有细菌的馒头，结果高烧一个星期，达42℃，每天有人来测量体温，也没有给治疗。一星期后，烧退了，才让我们到诊疗部去接受注射，也不告诉我们注射的是什么药物。之前我并不知道自己‘被实验’了，直到看了作家森村诚一根据对大量731部队原队员采访后所著的报告文学《恶魔的饱食》，我才知道自己那时候也‘被实验’了。”

森村诚一是一位有良知的作家，他没有来过金华，但和日本庆应大学名誉教授松村高夫是同仁。松村高夫是细菌战诉讼中国受害者一方出庭专家证人。王选虽然和森村诚一没有见过面，但神交已久。森村诚一撰写了大量的畅销书，最值得一提的是1981年出版的《恶魔的饱食》一书。上世纪80年代，森村诚一在对31名侵华日军原731部队队员进行采访后，结合美国国家档案馆公开的文献资料，写出了长篇报告文学《恶魔的饱食》，揭露了侵华日军731部队为制造细菌、瓦斯等违禁武器对3000名以上的囚禁者进行活体实验，引起了强烈的社会反响。去年7月29日，90岁高龄的森村诚一去世后，本报在头版刊发报道《王选哀悼日本知名作家森村诚一 揭露731部队罪行功绩大》，深切哀悼。

筱塚良雄更是和王选交情颇深的日本友人，是细菌战诉讼原告方的出庭证人，也是第一次在法庭上公开作证的原731部队队员，曾作为“少年班”队员进入原侵华日军731部队，从事细菌武器的开发。生前，筱塚良雄多次来中国谢罪。2002年11月，细菌战诉讼东京地方法院一审判决后，筱塚良雄随日本律师团到崇山村向村民报告判决的结果。他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忏悔道：“我在731部队做的坏事，就像我在法庭上为原告作证时讲的一样，对不起大家，太不应该了！”

2014年4月20日，筱塚良雄因肺炎去世，享年90岁。临终前，筱塚良雄还对周围的人说“战争是绝对不可以打的”。2014年4月25日，本报记者在《金华日报》显著版面刊发特别报道《731老兵筱塚良雄临终呼吁“不要战争”》，深情缅怀，送别筱塚良雄。

感谢为受害者发声、为历史真实作证

2016年，清水英男公布自己曾是731部队“少年班”队员的身份，此后一直致力于揭露731部队的罪行，向公众讲述历史的真相。此前，王选就读到了日本研究者详细采访清水英男的记录。

今年3月26日，在日本举行的一次网络学术研讨会上，王选“见”到了清水英男。当天，与会者都听取了清水英男的作证，他提到在部队里，连上级的真实姓名都不让他们知道，称呼时用军衔和职称。这一历史细节，王选还是第一次从清水英男那里了解到。

王选在网络研讨会上发言，代表日本细菌战中国受害者力挺清水英男站出来说出真相，感谢清水英男为受害者发声，为历史真实作证。

“这个会议本来我要赶去日本参加的，但刚好和国内的一个会议冲突，所以未能去成。清水英男这么大年纪了，还能勇敢地站出来面对众人，我非常感动。”王选说，像筱塚良雄、清水英男这样的老兵，他们的人生被战争摧毁，也是战争的受害者。

“为什么他们本不想说，还要不停地说？因为他们的内心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他们的一生背负着沉重的十字架。”2001年12月，在细菌战诉讼最后一次开庭时，王选在陈述中向法庭呼吁给予公正的判决，为“像筱塚良雄那样的原日军部队人员卸下背负一生的良心上的十字架，能够在余生像普通人一样活着”。

旁听的日本人非常感动，有一位从名古屋赶来东京参加开庭的日本教师走过来对王选说：“我参加了那么多战争受害者的诉讼开庭，今天是最让我感动的，我想你陈述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法官都会点点滴滴地记在心上。”

俱往矣。值得欣慰的是，对清水英男来说，想要向因侵华日军731部队而逝去的人们谢罪道歉的心愿，时隔79年终于实现了。

正义虽然迟到，但终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