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览版《显微镜下的大明》?一次展览窥见诉状里的人生
微观视角读懂清代民间生活
本报记者 许健楠 文/摄
还记得《显微镜下的大明》吗?一本书让读者从小人物的遭遇窥见明代社会治理的问题。日前,金华有一个展览,从小人物打官司的诉状看古代中国的社会治理。
百年前的状纸长什么样?当时的“法官”如何断案?在浙江师范大学中国契约文书博物馆,一起透过“纸笔叙公堂——浙江清代民国诉讼文书展”,了解清代百姓真实的司法活动。展览由浙江省社会科学界联合会、浙江师范大学人文学院主办。
诉讼文书,是中国古代传统社会记录诉讼事件的文献,是研究古代社会关系、法律观念、乡村组织的重要史料,浙江师范大学中国契约文书博物馆是国内外民间文书收藏的重镇,藏品超过十万件,所藏浙江清代民国诉讼文书,品类丰富、案件完整,能够非常直观地展示浙江的法律文化。
“惊天雷”案件: 官司打了7年,135件文书
展览中,保存最完整的案卷是一桩“惊天雷”案件,按现在的话说,就是一桩“惊天大案”,名为“清乾隆年间松阳县主佃互争垦地案”。官司从1752年开始打,足足打了7年,光是案件文书就有135件,多为官方原件,其中,诉讼过程中形成的各式呈状有65件之多。
这是一桩土地纠纷。故事发端于松阳县,当时,村民包琏等人发现,杨坑源的一块耕地被佃户们私自垦种,他们怀疑这些田地是荒废的。而佃户们则坚称这片土地是他们经过辛勤劳动开垦而成,双方就此展开了长达数年的法律争斗。案件反映了清代土地权属纷争的复杂局面,同时也展现了当时基层法律制度的运作实况。
经过审理,时任县令黄槐作出裁定,认为包氏兄弟的要求有理,部分田地应归他们所有,而其他多余的地则用来充公。不过,佃户们对此结果表示不满,于是继续上诉,开始与官府展开更大范围的斗争。随着案件的升级,包琏更是招募新佃户插种,导致更深的对立。
案件的传奇之处还在于它引发的政治和法律反响。随着时间推移,包琏一方的诉求不断得到支持,他们甚至拒绝支付田租。于是,时任县令李国才出面重新勘丈土地,但这又引发了包琏一方的不满。尤其是书办金秉义介入后,案件的发展变得更加扑朔迷离,宛如一场复杂的政治游戏。
为什么这桩案件会被称作“惊天雷”?展览策展人、浙江师范大学人文学院讲师于帅表示,因为它不止是一起简单的土地争执案,而是牵扯出一个庞大的利益链条和法律迷局,展现了清代地方治理的复杂性。根据博物馆所收藏的文书,到底有多少涉案人员、各方的控诉和辩解,形成了一幅引人深思的历史画卷。比如,“惊天雷”案中呈状的种类丰富,官方文书与私人状纸的结合,无不反映出当时社会的法律和经济机构的互动与张力。
无独有偶,展出的土地纠纷案件中,还有一桩“青田案”,讲的是清嘉庆年间青田县陈氏、金氏等互控山林争产案,共有47件文书。展览展出了一件9米长的状纸,是由该案21件文书首尾粘成的,颇为壮观。案件时间跨度长、涉案人数多,涉及偷运松柴、强占山林、篡改宗谱、盗掘坟墓等多项纠纷,案件纷繁复杂。
从诉讼文书里
窥见明清地方法律实践的历史面貌
不光是清代大案引人关注,不少小案背后的故事也很耐人寻味。1889年,义乌县发生了一桩王氏舅侄屋内行路争执互控案。王开仕状告亲侄子王禄舜,在他倒粪路上拦阻寻衅,甚至纵子行凶,上门殴打。之后,王禄舜也把舅舅给告了,说舅舅想换房子,没换成之后屡屡给他下绊子。挑粪路上的纠纷,牵出了一大堆家庭矛盾,官司打了近一年,光各式呈状就有18件,家务事着实难断啊!
并不是每一场官司都能打到最后,往往经年累月后不了了之。“嘉庆五年至九年萧来富家被窃案”的苦主萧来富不幸陷入了宕讼的局面,被告人“屡票不案”。故事的起因是萧来富家被偷了,窃贼之一的叶小奶被抓捕到案,叶小奶供出了范起云之妻鲁氏,鲁氏又说,叶小奶与吴士富行窃,而叶小奶因为哮喘咳嗽难忍,自称不敢行窃便留在了门外,因此得判没有行窃。
如果叶小奶不是窃贼,谁是窃贼?范起云、吴士富就成了嫌疑人,官府要找到两人质询,4年过去了,这两个人一直没抓到,赃款也没追回来。有意思的是,案件其中一份文件,萧来富列举了4年来县令的10条批语,大意是等传讯相关人员之后再审理此案,之后再无下文。
“本次展览的诉讼文书,充分揭示了传统律法的源流,从多个角度真实、鲜活地呈现明清时期地方法律实践的历史面貌。由此可探寻中国司法发展的轨迹,关注历史背后的法律因素,在回顾中国法制历史进程的同时,引发我们对当今社会法治的深切思考。”于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