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香里的人间风雅
初夏的金华,多雨。雨水洗净了空气中的浮尘,带来了丰沛的湿气。而此时,有一种花悄然绽放,它就是栀子花。当你漫步在街头巷尾,也许不经意间,就能闻到那一缕缕清甜、幽远的香气,循香望去,便可见那洁白如雪的栀子花,在绿叶间绽放着淡雅的美。
借香
栀子花能在百花界立足,并不单靠相貌,主要还是靠着它浓郁的香气。它的香气不似有些花香那般浓烈张扬,而是清甜、悠长,带着夏日的清爽。当微风拂过,那股香气便悠悠散开,萦绕在空气中,让人闻之如沐清风,烦躁的心也随之沉静下来。
郑逸梅先生在《花果小品》里独封栀子为“夏花之最馥郁者”。汪曾祺形容它说:“栀子花粗粗大大,又香得掸都掸不开……”
5—7月,是栀子花的花期。在金华能“偶遇”到的栀子花,有白蟾、水栀子,还有栀子。
据林业高级工程师张苏炯介绍,水栀子和白蟾为园林种类,重瓣,一般用于观赏。野生的叫栀子,单瓣,一般用作食用。
既是被尊为“夏花之最馥郁者”,人们不免要挖空心思琢磨如何向栀子花“借香”。
这段时间,走在金华的大街小巷,能偶遇卖栀子花的阿婆。她们挎着藤条编制的提篮,篮头底下铺着一块蓝底的土布,其上摆放着用铅丝扎起的栀子花、白兰花、茉莉花。伴随着那一声声叫卖,悠悠的花香在微微潮湿的深巷里飘散开来。
栀子花如茉莉,也是可以用来制香。
每年到了栀子花盛开的季节,永康的制香爱好者周清心就会到山上采摘野生的栀子花制香。
周清心采用的是古老的萃取方式——脂吸法。一般是直接用木质画框夹一层玻璃板,在玻璃板上刷一层处理过的脂肪基,然后将栀子花花蕾铺在脂肪基上,每日更换一次,直至油脂吸附饱和为止,这个过程的持续以10天起计,再提取凝香溶液或原精,将其调制成香水,过程虽然繁复又费时,但制香调香的过程很有趣。而且,调出来的香气轻柔又沁人心脾。
借味
除了“借香”之外,栀子花还可以以一道美味佳肴的方式被端上餐桌。
宋人林洪的《山家清供》中记载了栀子花的做法,把大瓣的栀子花瓣用热水烫一下,晾至微干,裹上甘草水调成的稀面糊,在油中煎熟;《吴氏中馈录》记载的“栀子熟水”,是将栀子花与甘草同煎,制成夏日消暑饮品;宋人推崇“栀子花馔”,以盐梅腌制花瓣佐粥。这些“花馔”不仅体现“食花养性”的养生观念,更暗含着文人的趣味。而现在,相较于油煎、腌制,金华人更爱清炒,力求保留栀子花最原始的风味,品尝它最纯粹的味道。
张苏炯说,金华食用的山枝花就是野生的栀子花。
在武义璟园一茶餐厅,每年到了五六月份,就会推出一道小炒山枝花。老板娘徐艳说,他们习惯把栀子花叫山枝花,将新鲜采来的山枝花去蒂,将花芯取出来,过沸水后,捞起入凉水冲凉,这样可以保持花形完整且略带透明的美感,山枝花口感也会更加爽脆。
山枝花是季节菜,取其鲜,所以以清炒居多。喜清淡的,加蒜香清炒;喜辣的,可以加点辣椒一起炒。小炒山枝花制作简便,鲜香清爽,一筷山枝花入口,淡淡花香萦绕舌尖,丰润的花瓣汁水充盈,蕴藏着山野的鲜美。
金华职业技术大学烹饪教授、浙中“百县千碗”研究院院长刘根华说,小炒山枝花在金华比较有名,到了栀子花季,不少饭店都会推这道菜。“前几天,浙江省内几家顶级酒店的总厨在金华吃到小炒山枝花这道菜时,都大赞美味,说在其他地方很难吃到。”除了清炒,有不少饭店还会将其跟梅干菜一同炒制,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只是,不管用哪种方式,在烹调之前,最好都先将栀子花焯水,一方面可去除异味,另外一方面,栀子花上有不少黑色的小虫,也可去除。
家住市区湖景庭院的黄秋霞每年到了栀子花季,都会和家人一起去金东区澧浦镇灵岳山摘栀子花。除了吃花的,还有专门吃花芯的。黄秋霞的朋友就曾经尝试过炒栀子花芯,也是焯水之后,再拿来炒,味道还不错。吃不掉的栀子花可以冷冻在冰箱里,不过要焯水后再冷冻,想吃的时候,拿出来解冻即可。
家住市区欧景名城的陆灿,这几天也去山上采摘了野生栀子花。她的做法是将花焯水调馅后,用来包饺子,嚼起来细细嫩嫩的,清新可口。
栀子花的芬芳更是席卷奶茶圈,各大奶茶品牌纷纷推出带有“栀子”的奶茶品类,比如“山野栀子”“栀子绿茶”“栀子蜜瓜”“栀子陈皮”等,甚至部分咖啡店也推出“白栀子冷萃”“栀子花拿铁”等产品。这类奶茶一入口,一阵浓郁的栀子花香立即扑面而来,这股香气比店里的“茉莉花茶”类型的奶茶更浓郁。
借色
张苏炯说,栽培的栀子一般没有果实,而野生的栀子果实叫黄栀子,黄栀子在自然中孕育出最鲜美的黄色。古时黄栀子是最常用的黄色植物染原材料之一。在古代,黄色是尊贵的色彩,栀子染也多为御用,寻常百姓是没有机会穿着的。不过,栀子染色的布料经日晒后易褪色。自宋代开始,黄栀子逐渐被黄檗和槐花所替代。近几年,复古的人们又兴起了草木染的风潮,用黄栀子浸染织物就是其一。
东阳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蓝印花布)代表性传承人陈亚莉平时染黄色布匹的时候,就惯以黄栀子染色。
可以先将黄栀子用布包裹,再用小锤子砸碎果实,这样其中的色素成分能更快溶解出来。准备一口加热锅,将包裹好的黄栀子放入,加水进行煎煮。过滤后,反复煎煮两三遍,染料就准备好了。为使成品效果更出彩,可以对布料进行各种技巧性绑扎。绑扎完成后,放入染料,浸染半个小时,将浸染后的织物捞出拆开,再把织物放在明矾水中固色半个小时,即可得到染色的布了。
黄栀子还可用于中式点心中,它可清热泻火,既可以赋予食物美丽的色彩,也可以令食物多一份清火的功效,一举两得。
去菜市场配卤料,摊主通常会加上一点黄栀子,说这样卤出来的菜色泽明艳。徐艳说,在武义,很多豆腐干表皮的黄色,都是由黄栀子染色而成的,把黄栀子捣碎放水里浸泡,将做好的豆腐投入浸泡出来的水中,染成黄色后捞起,再放在烤架上用炭火慢慢烘干,这样做出来的豆腐干,色泽鲜艳诱人。
如今,栀子花仍然是菜谱里的一员,也是夏日里襟边的一抹白。从外观之美到实用价值,再到承载的情感与回忆,栀子花以它独特的魅力,深深扎根在我们的生活与文化中,带给我们美好与感动。
本报记者 吴越悦 文/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