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6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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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版:新闻

红色记忆守护人与时间赛跑

“记录他们的故事, 我要再快一点”

朱长春在采访记录老兵故事

70岁的朱长春是一名曾上过战场的老兵,最近几年,他总揣着一支录音笔,在永康走街串巷、步履匆匆,走访当地的老兵及家属,采集他们的红色故事,用镜头和笔尖抢救性记录下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战争等老兵们的铁血记忆。

在遗忘前按下“保存键”

朱长春曾在机关和国企任职,退休后本可安享晚年,却又把精力投入到收集老兵故事上。事情的起因还要从2020年说起。那年,朱长春受当地相关部门邀请,成为一名红色故事宣讲员。

“我上过战场,也曾经在部队里做过很多场英模报告,可宣讲时不能只说自己的故事吧,于是我就挖掘整理了其他永康老兵的故事,这才发现,比起他们,我的战斗故事简直微不足道。”朱长春说。

“我整理的第一个老兵故事来自抗美援朝功臣赵章南。身为战斗小组组长,他与战友们一起在-20℃的夜晚负重行军近百里,其间不但帮战友扛背包,还一路唱歌、喊口号,极大鼓舞了全连战友的士气,最终全连准时到达预设阵地准备作战。”朱长春回忆。当他将真实的战斗场景、浴血战斗的老兵形象从尘封的记忆里寻回,用最朴实的话语重现那段战争岁月时,台下的观众纷纷为之动容,这让朱长春深感震撼,也让他意识到每一位健在的参战老兵都是一部活历史,把他们的战斗经历记录下来,是件十分紧迫的事。于是这位老兵下定决心投身于新的“战场”——挖掘整理身边的老兵故事。

比起寻人的难度,有时“跑不过时间”更让朱长春无奈。2023年,朱长春通过各种渠道找到了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的94岁老兵楼成产。“见到时老人已经久病卧床无法说话,我紧紧握着他的手,他只能模糊地回应,离别时他还坚持向我敬了个军礼,我眼睛一下子就湿了。”朱长春回忆,“几天后老人就去世了,那个离别时的军礼成了他生命中的最后一个军礼。”

还有一次,朱长春接到知情者电话,说其楼下有位抗美援朝老兵值得采访。可等他半小时后赶到,得到的只有“老人凌晨刚去世”的消息。这些经历让朱长春感到遗憾,也更明白与时间赛跑的紧迫性。“我就给采集挖掘工作定下一条铁律——90岁以上老兵优先采集,这些老人等不起了。”朱长春说。

为了不能忘却的纪念

如今,朱长春的工作室里挂满老兵照片,书架上也堆满了史料卷宗,犹如一个小型的“红色档案库”。参加宣讲活动时,他也总是全程脱稿,因为他对每位个老兵的英雄故事都如数家珍。

朱长春的笔记本里,记满了老兵惊险的战斗经历、过命的战友情谊、珍贵的岁月记忆。比如参加过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战争的胡连三老人,在战斗中多次负伤,至今后背上密密麻麻都是疤痕。比如陈进福老人,19岁就参加抗美援朝战争,在敌人地毯式轰炸中,和其他工兵战友昼伏夜干,见桥修桥、见路填路、见屋修房,挖堑壕、筑工事,并在战斗间隙帮助朝鲜人民建设恢复生产,一奋战就是七年,直到1958年随最后一批志愿军回国。离开时他不仅获得勋章,回国时还被朝鲜人民军用肩膀抬过鸭绿江大桥。可老人却觉得这不是个人荣耀,而是战争年代用鲜血凝成的友谊。

记录还原那段隐藏于岁月长河中的历史十分不易,更棘手的是历史细节的考证。在采集故事过程中,老兵们的口述往往比较模糊,还有些甚至不足以形成文字。遇上这种情况,朱长春当过兵的经历就派上了用场。“与普通人相比,我确实更容易理解老前辈们说的那些战事,有疑问的地方也有途径查阅资料、核实情况。”朱长春说,“我记录这些故事,既要尊重老兵的情感,更要对历史负责。”

让红色记忆“活起来”

“排长把生的希望让给了我,我决不能把牺牲战友丢在敌人阵地上”的胡仁高老人;回忆胜利前敌人负隅顽抗,不断空投燃烧弹、暗藏炸弹的日用品、有毒或有细菌的传单等情形的孙关银老人……2020年以来,朱长春抓紧时间走村串户,抢救性挖掘各类红色故事,采访老兵及其家属200多人次,其中90岁以上老兵80多人。

聆听和记录下这么多红色故事,朱长春不满足于它们只是“被记录”。“故事要‘活起来’才能传承下去,所以我选择用更多让年轻人听得懂、听得进、喜欢听的方式,让他们铭记战争年代的‘血与火’,厚植爱国主义的‘根与魂’。”朱长春说,这些年他一直担任义务宣讲员,在各种场合重现老兵们那段可歌可泣、激情燃烧的岁月。为了让宣讲更生动有趣,朱长春自学制作PPT课件。为让故事“年轻化”,他又自学短视频剪辑,把老兵们的讲述制成短片配上字幕。除了线下宣讲,朱长春还把自己记录的红色故事发布在微信公众号上。

做了多年“老兵联络人”,朱长春和大家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虽然已是70岁的老人,但他是老兵们口中的“小朱”。朱长春打算寻找到100个老兵后,就把他们的故事整理成书。

“虽然脱下了军装,但我心里总牵挂着这些老前辈,不想让他们的故事随岁月流逝而消失。”朱长春说,“他们拿命写的故事,我得赶在时间前面按下‘保存键’。” 本报记者 翁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