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建金

在中国古代，一个读书人的最高荣耀，不是考中状元，也不是贵为帝师，而是去世以后能够入祀孔庙。

孔庙祭祀属于最高级别的国家祭典，荣耀至高无上。所以入祀的条件也特别苛刻，每个被选入祀的人都是“立功、立德、立言”三不朽之人，他们的德行、学问、功业都要经受住民间、学术界、官方全方位“检评”。遴选的程序也非常严谨，要经过提名、朝廷审议、皇帝下诏，层层把关才能配享孔庙。在中国两千多年的封建历史中，从祀孔庙的先贤先儒仅有172位。除孔子弟子外，余下的都是有大德行的先贤和先儒。

眼下，金华府文庙复建竣工在即，许多人都非常关心配享入祀在孔庙的五位金华大儒的相关情况。笔者通过与曲阜等地的孔庙及儒学研究机构和一些专家学者交流，对金华“五贤”入祀孔庙的过程作了一些考证，借此把金华“五贤”入祀孔庙的那些事和大家作个分享。

浙江入祀孔庙14人，金华独占5位

孔庙祭祀的先儒都是历代儒家思想继承和传播中的最优秀人物。

‌浙江是文化大省，也是儒学的重要发源地之一，‌具有丰富的儒学传统和深厚的学术思想。在浙江大地上形成和发展的“‌浙学”，不仅包括婺学、‌永嘉及永康之学等宋代以来的儒家学术思想传统，‌而且形成了诸如永嘉学派、‌永康学派、‌吕学、‌北山学派、‌四明之学等著名学派，涌现了一批影响全国的学术大儒。

据统计，‌自设立孔庙以来，浙江在不同时代从祀孔庙的先儒共有14位，分别是吕祖谦、王守仁（王阳明）、何基、王柏、金履祥、许谦、陆陇其、陆贽、袁燮、辅广、方孝孺、刘宗周、黄宗羲、张履祥。其中，金华人就占了5位，分别是吕祖谦、何基、王柏、金履祥、许谦，是浙江省入祀孔庙人数最多的一个地市。另外，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宋儒辅广，秀洲崇德（桐乡）人，他曾师从吕祖谦。所以，我们也可以说，金华一共有“五位先生”和“一位学生”配享孔庙。金华文化底蕴之深厚，在全国儒学界影响力之举足轻重由此可见一斑。

吕祖谦：浙江入祀孔庙第一儒

吕祖谦（1137—1181），字伯恭，学者称东莱先生。南宋婺州人，南宋理学家、文献学家。他是金华学派最重要的代表人物。南宋景定二年(1261)春正月，在吕祖谦去世70年之后，因皇太子基奏请诏追封张械为华阳伯，吕祖谦为开封伯，两人被一同诏准从祀于孔庙。吕祖谦也由此成为浙江第一个配享孔庙的大儒。

历史上，孔庙的配享和入祀并不是永久不变的。历代封建王朝为了稳定社会秩序，巩固自己的统治地位，在极力推崇儒家学说，不断提高对孔子的尊崇祭祀等级的同时，也经常会有选择地对入祀对象做一些调整。因此，历代从祀于孔庙的人物也会随着社会政治变化而有所变动，有的祀位几经升迁，有的被罢祀孔庙，有的罢祀后重又复祀。比如孟子，就曾经被朱元璋剥夺亚圣地位，逐出孔庙，但最后朱元璋还是顶不住舆论压力，又让孟子“配享如故”。著名改革家王安石也曾有类似的遭遇。明嘉靖九年(1530)，朝廷曾一次性罢免公伯寮等13人从祀孔庙的资格。

吕祖谦也曾有过“特殊”待遇，但他得到的却是另一种殊荣。南宋后期，宋金对峙，当时曲阜处于金人管辖区内，孔庙配享从祀贤儒的变化与南方有所不同。金兵南下控制了中国北方之后，除对孔子及其配享的章服制度稍作更改外，其他没变动。后来，元人灭南宋，统一中国。元仁宗于皇庆二年(1313)夏六月，诏以宋儒周敦颐、程颐、张载、邵雍、程颖、司马光、朱熹、 张栻、吕祖谦和故中书左丞许衡从祀于孔庙。这10人是元仁宗眼里的儒宗，所以得到朝廷的“特批”入祀。三年后，也就是延祐三年(1316)秋七月，元御史中丞赵世延奏请朝廷，统一中国南北方的祭祀制度。此后，曲阜孔庙才按照南宋配享从祀的制度规模进行祭祀活动。

吕祖谦之所以一直备受推崇，在于他既致力于通贯诸家之说，又汲汲于经世之学的探究，既有博大的学术心胸、广阔的思想境界，也有恢宏的著述成就，推动婺学和浙学走向兴盛，成为南宋时期金华学派的一代宗师和传统浙学的杰出代表。

北山四先生：一门四人悉数从祀孔庙

北山四先生，也称为金华四先生，是对宋元时期金华学派的四位著名学者何基、王柏、金履祥、许谦的统称。这些学者属于金华学派（婺学），南宋至元朝期间，在理学的发展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尤其是对朱子理学的传承和发展作出显著贡献。

雍正二年(1724)，清世宗胤基令礼部议定，将改祀于乡贤祠的林放、蘧瑗、郑康成、范宁和罢祀的秦冉、颜何等六人复祀于孔庙；又将孔门弟子县亶、牧皮，孟门弟子乐正克、公都子、万章、公孙丑，汉代诸葛亮，宋代尹焯、黄幹、陈淳、何基、王柏、魏了翁，元代金履祥、许谦、陈皓、赵复，明代罗钦顺、蔡清，清代陆陇其等20人增入从祀孔庙之列。这次增祀的人中，浙江一共有5位，而金华居其四。像北山四先生这样同出一地、同出一门，一门四先生同祀孔庙，除山东孔门之外，没有见到其他地方再有案例。

金华“五贤”入祀孔庙时，整个浙江省配享孔庙只有7位。直到清末才陆续又增祀陆贽、袁燮、辅广、方孝孺、刘宗周、黄宗羲、张履祥等7位浙江人。

由金华“五贤”入祀孔庙，可以看出宋元年间，婺州人文肇兴，贤哲辈出，吕祖谦、陈亮、唐仲友各以其学术而名动天下，形成了婺学的第一次高峰。此后的北山四先生何基、王柏、金履祥、许谦在婺州大地高举朱学道统，传承程朱理学，又形成了婺学的第二次高峰，为金华争取了朱学正宗嫡传的地位，影响了此后金华数百年的学术格局与精神气韵。他们不仅是金华的骄傲，更是中国文化史上的一座丰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