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父亲人生路上那些事
王素珍
我的故乡是江苏高邮,1958年随父迁移到兰溪定居,至今已整整65年。那时,我还是个14岁的小姑娘,如今已是头发染霜的老奶奶。
今年11月,是我的父亲诞辰105周年和辞世10周年。我作为他的长女,对父亲生前与我说起的往事,以及他一路走来人生路上的那些事,一直难以忘怀,许多事情犹如发生在昨天。
峥嵘岁月 保家卫国
父亲原名王朝庭,抗战时期参加当地游击队,改名为王鹏。父亲生在高邮一个贫苦农民家庭,3岁丧父,是母亲把他们姐弟6个拉扯大。家贫读不起书,那时村里大户人家聘了个私塾先生,见父亲年少机灵可爱,于是允许他当旁听生。3年下来,父亲能读、写不少字。他15岁到蚌埠的“牛行”当过小工,之后学会了补锅,穿村走巷,以手艺好在当地闻名。后来,经人做媒与我母亲成亲。
抗日战争爆发后,父亲慢慢地接触高邮地下党组织,上世纪40年代初期加入中国共产党,当过乡干部和民兵队长。他参加了“邵伯保卫战”,接着又与敌人在高邮湖打游击。他说,打游击的日子生活相当艰苦,缺乏粮食和油盐,只能在湖里捕鱼捉蟹充饥,吃清水煮鱼。
之后,他们这支游击队被编入正规军。父亲被选送至华东军政大学培训半年,随后被分配到陈毅、粟裕指挥下的华东野战军三野6纵队,在师里当保卫干事。他先后参加了孟良崮战役和济南战役,作战勇敢,曾两次负伤,多次记功。
1949年4月21日,解放军百万雄师发起渡江战役。当天,父亲所在的部队急行军临近江边,那里既没树林,也没高坡隐蔽之地,就在这时,国民党飞机对我渡江部队进行狂轰滥炸和机枪扫射。指挥员命令:“卧倒防空。”说时迟那时快,父亲身边的通讯员小宋迅速将自己身上的背包脱下往我父亲头上一放。这个举动竟救了我父亲的命。原来,敌机扫射有两颗子弹恰好打在背包上,直到宿营地,通讯员打开背包,才发现背包的棉絮里有两粒子弹头。父亲很感激掩护他的小宋,说:“今天要是没有你,我可就‘光荣’啦。”
父亲常说起,为新中国的成立,有数不清的革命先烈流血牺牲。他们能在枪林弹雨中活下来是非常幸运的。比起那么多先烈,他很知足。
新中国成立初期,父亲他们就驻扎在上海郊区闵行。
不久,朝鲜战争爆发,父亲又奉命参加中国人民志愿军赴朝作战。在朝鲜战场上,苏联援助志愿军的飞机很少,父亲在1951年又奉命回国,到武汉招收预备飞行员。这样,他赴朝参战“两进两出”。就在他回国招飞那段短暂的日子,我奶奶领着当时7岁的我从家乡坐船到武汉,我奶奶终于见到分别多年的儿子,我也第一次见到穿着志愿军服装陌生的父亲。68年前,我们在武汉照相馆和父亲一起照的那张相片,至今我还珍藏在家庭影集中。
响应号召 哪里需要去哪里
朝鲜停战后,志愿军回国。父亲驻防在东北的公主岭机场,1955年被授予空军大尉军衔,时年35岁。
1958年,父亲从空军第15师飞行团政治处处长岗位卸甲转业,安置分配在杭州外事办工作。不久,他在杭州城站的饭店恰好遇到15师的政委杨焕章。杨焕章说为了支援国家经济建设,组织上已确定他转业,要到兰溪筹建铝厂,说这个铝厂是苏联援助中国的156个项目之一,任务光荣艰巨。杨焕章接着就说:“老战友就不要在杭州外事办了,随我一起到兰溪工作吧。”那个年代,在父辈们看来,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就是自己的理想。他二话没说,就和杨焕章一同来到兰溪筹建兰溪铝厂。当时,军队退役回来的有一批人,我父亲被委任为人事干部科科长,他在这个岗位上责任心强、兢兢业业。
当时,在荸荠塘角、水阁殿、姚村、厚仁、永昌招收来不少工人。就是靠他们这些老同志和一批工人,以下陈赵为中心区域建起厂房、员工宿舍和家属生活区。
父亲在科长这个岗位上给职工们留下好口碑。他处理工作矛盾,情理结合,客观公正,人员管理,井井有条,把党的工作“从群众中来,再到群众中去”方法运用得好,与职工关系很和谐。
那时,兰溪铝厂是国家冶金部部属企业。1962年,国家困难,要减员职工、分流干部,我父亲作为老党员,真好比一块砖,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
起先,受组织委派,他1964年带队到诸暨搞“社教”两年。随后,1966年,党委书记杨焕章调至沈阳有色金属厂,我父亲接调令到兰州307厂当办公室主任。
时隔20多年,1989年兰江冶炼厂举行建厂30周年大庆。杨焕章老书记受邀携妻子,在儿子陪同下前来兰溪出席,特地上我家看望我父亲,两位老同志长时间相拥在一起,激动得泪流满面。
父亲在兰州工作8年,1973年调到兰江冶炼厂任副厂长分管行政工作。冶炼厂原先的一些中层干部,后来有不少同志成为兰溪一些厂的领导,他们说到我父亲对他们影响最深的事,就是:王厂长工作很细、扎实,他冒雨撑伞带着我们科室干部,看厂区路上哪个地方积水,哪个地方不平整要整修,这种精神我们一辈子都忘不了。
父亲于1984年离休。离休后,他仍多次被评为兰溪和金华先进离休干部。
在我心中,父亲生活向来很勤俭朴素,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他的工资120多元,还要赡养在故乡的老母亲并时常给兄嫂寄点钱。我们一家7口人都靠他的工资维持生活。然而,无论经济多么拮据,上世纪60年代我在兰一中读书,每月10元钱生活费却一直有保障。
由于受父亲影响,当他在兰州工作,底下还有4个弟妹在读书的那些年里,已参加工作的我,每月工资23元,除了买饭菜票留点钱外,其余的全交给我的母亲,让她更好地维持这个家。
父母亲的晚年,我每周都要回去看望他们,买些他们爱吃的东西带上,或包些饺子、做些小馄饨送去,每次他们都很高兴。感恩父母给了我生命和养育我长大花出的心血。
常言道,父母给予子女的,就如一条长河,而子女回报父母的,仅仅是河流中的一段。我撰写这一篇小文,也算是河的一段,以寄托我对父亲的怀念与情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