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榉溪,人人心中有个“百草园”
记者 孙媛媛
都知道磐安的中药材有名,那么这些中草药与当地人之间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关系?对于世世代代生活在磐安的老人来说,中草药意味着什么?
有3个00后,在磐安大盘山南麓的山区盘峰乡榉溪村断断续续调研半年,写出一本《世民造园》。这本册子分为认识、空间、系统、反思和补注五大篇章,它不讲中草药的种植、炮制与销售,也不讲药理,角度挺独特。
先来看这3个年轻人的学科背景。江垚,美国弗吉尼亚大学建筑史硕士,同济大学环境设计学士;杨杭平,法兰克福史泰德美术学院纯艺专业,同济大学环境设计学士;庄明昱,同济大学环境设计与阿尔托大学创意可持续双硕士,同济大学工业设计学士。
他们是“植南门市部”的联合创始人,一个致力于植物文化研究与在地创意行动的团队,做过《菠萝流浪史》《植物学City Walk》等有趣的刊物。当创意满满的00后与“土味”草药及老农碰撞,他们会看见什么?
调研之前,他们困惑于“草药到底是草还是药”。在村里,他们既看到村民勤恳地上山采药、处理药材,也看到村民将草药种在自家小院里,像做园艺一样悉心呵护。这让他们意识到,哪怕是同一种植物,也常兼有药用和园艺观赏两种特性。比如,麦冬种在阳面就是园林绿化,种在阴面就是草药。再比如,射干可用于治咽喉肿痛,也可作为园林品种。
他们跟着村民认识草药。长在溪边岩石上,一节一节的,叫作岩蚕;那一丛布满密密麻麻小刺的乔木叫作鸟不达……象形、会意的命名让年轻人觉得接触草药这件事变得有趣起来。村里的羊阿姨种了几十种草药,她说,“不知道的人看到的都是草,知道的人看到的都是药”。这句话让年轻人感慨,“这是草药在村子生活中的一则注脚”。
他们还跟着村民上山采草药。一上山,当年轻人只是杵着,“像不会看导航跟着图标原地打转的游客”,而当地村民早已四散开来,快速向山里移动采药,整个过程流畅得就像在自家菜园摘辣椒。下山时,年轻人背着20多公斤草药缓慢挪动,不知抓力点何在,村民则一把拿过扛在自己肩头,不一会就只留下一个远去的背影,颇有一种小说里隐世高人的气质,“掌握着一套我们完全不熟悉的生活经验”。
下山回“尘世”,村里处处是道地药材的“土味”气息:家家户户门口土盆里种着草药、医馆门口小黑板上是粉笔字手写的药材名、村民们口口相传的药材叫法在药典里却查无此名……土草药的种植、采收、炮制和使用,与乡亲们的日常生活紧密相连。
村里还有不少赤脚医生,他们几十年如一日遵守着土地、草药、药性之间的自然规律。几十年前农村赤脚医生扎根乡野服务村民的盛况,可从村民孔令木写的小传里窥见一二:“我在各地药农及国内知名中医药老师带领下爬遍本地和邻县的山沟沟。我们靠自采的野生草药及其制剂,辅以针灸等为患者免费服务。献方、挖掘、实践、总结推广的气氛空前高涨,大家在自己身上做实验,根本没有惧怕。我细心地把药品在人体上的反应记录下来,大小资料累计有上百斤。”
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的村民大多有自己的小园地。有的因为白英治好过自己的病,就留了一株很大的白英;有的觉得蒲公英疗效好,就在菜园里专门种了一溜;还有人觉得苦麻菜口感不错,夏天吃了防止长痱子,就在破脸盆里种了不少……这就是榉溪村民自己的造园。61岁村民孔金女认真地说,她还想造个“百草园”。这种发自内心的热爱和实践,构成这本在地刊物读本《世民造园》,讲述榉溪村民用中草药营造的“桃花源”。
册子里还有关于中草药发展变迁的一些思考。如果觉得有些沉重,那么也可以把它当作识别中草药的入门教材。一本册子,半本是这群年轻人自己制作的草药标本图样,试图让人感受到“每一株标本背后,跟泥土一样原始、不着修饰的本草情绪”。
这本册子被卢震放在榉溪村在地刊物馆二楼。卢震是一名在榉溪待了9年的乡村建设者,去年他与志同道合的团队“临海五月文创”决定在村里建一座在地刊物馆,“我们做文化乡建,要保证挖掘、整理、呈现及后期活化的过程中,体现的主体是乡亲们,让他们得到身份认同和文化自信,越在地越美丽”。
于是,卢震邀请“植南门市部”来到榉溪。这里地处大盘山国家自然保护区,是江南最大的孔子后裔聚居村落,村庄本身又有着充实的中草药民间医疗体系,这次调研便自然而然形成。
卢震说,阅读《世民造园》之后,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如何把年轻人的触动、敬畏、思考,从文字变成可体验、可传承的“榉溪·在地本草游学”的内容,为当下乡建领域向人文乡村建设转型提供尝试性思考。
如果你也对这份乡土情怀感兴趣,不妨来榉溪走走,看看中草药在孔子后裔中的温暖日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