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赞

回望历史长河，金华书院如繁星璀璨。从南宋丽泽书院的熠熠生辉，到明清时期官学化的发展变迁，再到如今遗存保护与文化精神的延续，金华书院早已超越单纯教育场所的意义。

南宋发轫

丽泽引领的书院之兴盛

金华书院历史悠久，东汉名士龙丘苌讲学于九峰山，南朝梁代学者刘孝标讲学于金华山讲堂洞，唐代工部侍郎、集贤院学士徐安贞在汤溪九峰山建安正堂讲学，均有私家书院的雏形。

中国的书院成熟于宋代，南宋吕祖谦创始的丽泽书院是金华最早的书院。丽泽书院原为吕祖谦家中的讲学会友之所，因屋前临二湖，故取堂名为“丽泽”，后人称“丽泽书院”。“丽泽”之名取于《周易》“兑卦”象义：“丽泽，兑。君子以朋友讲习。”“丽泽”意为两泽相连，其水交流犹如君子朋友通过讲会而交流知识、学说。

乾道四年（1168）九月，吕祖谦从武义县明招山母亲曾氏墓地守墓讲学地回到金华曹家巷的丽泽堂，并于这年冬天在丽泽堂授业讲学，制订了中国书院史上最早的学规——丽泽规约。吕祖谦把良好的道德品质作为人才培养的首要目标，强调以孝悌忠信为本，注重对理想人格的塑造，这种道德教育观，在今天仍然具有生机与活力。

孝宗乾道、淳熙时，吕祖谦与朱熹、张栻齐名，被称为“东南三贤”。吕祖谦不仅在丽泽书院教授生徒、著书立说，还经常邀请当时的著名学者前来讲学，以探讨学术、交流思想。如永嘉学派的代表人物薛季宣、陈傅良、叶适等常来丽泽书院讲学、研讨；永康学派的代表人物陈亮也常来常住。吕祖谦还为书院编著了《东莱左氏博议》《近思录》。总之，吕祖谦在丽泽书院的教育、学术活动为婺学（或称“金华学派”）的形成、发展奠定了基础。

至淳熙八年（1181）八月，吕祖谦谢世，丽泽书院由其弟吕祖俭主持。吕祖俭继续授徒讲学，弘扬婺学。其后，丽泽书院除讲学仍然繁盛外，作为书院主要活动的供祀、藏书、刻书也很活跃。淳祐年间(1241—1252)，婺州知州许应龙对丽泽书院进行了重建，并迁双溪之畔，奏请宋理宗赵昀御赐匾额。宝祐年间(1253—1258)，吕祖谦门人时少章任丽泽书院山长。景定五年（1264），又请著名学者何基任丽泽书院山长。后著名学者王柏任丽泽书院讲席，当时金华城乡的耆老硕德者亦来书院执弟子之礼。宋末咸淳年间（1265—1274），丽泽书院又迁至旌孝门外印光寺故址，此后院址未变。

吕祖谦开创的丽泽书院，不仅是金华学派的发祥地和培养人才的基地，还有许多丽泽弟子把丽泽之学传播于各地，促进了新旧学派的产生和发展，促进了南宋两浙学术文化的繁荣。因此，全祖望在《鲒埼亭集外编》中将丽泽书院与岳麓、白鹿洞、象山书院并称为南宋四大书院。

南宋时除丽泽书院外，宝惠书院、说斋精舍、龙川书院、五峰书院、石洞书院、月泉书院、道一书院、北山书院、山桥书堂等也是金华著名的书院。

元明传续

书院功能的融合与发扬

元、明时期，金华私家书院发展缓慢，且日趋官学化，当时的官方书院主要有丽泽书院、崇正书院等。元初，丽泽书院由著名学者金履祥主讲。金履祥系何基弟子，为金华学派之中坚。宋亡后，他即隐居不仕，专心讲学于丽泽书院，兼事著述，继续传授和发展婺学，并积极培养后继者，直至逝世。元代著名学者许谦、柳贯即其门人。

至元三十一年（1294），官府对丽泽书院进行了大修，并由王龙泽撰《修丽泽书院记》勒于石。到明代成化三年（1467），浙江都指挥使司佥事辛访又命金华知府李嗣负责重修丽泽书院；时人魏骥撰有《重修丽泽书院碑记》记其事。嘉靖十四年（1535），巡按御史张景又命金华府通判汪昉负责重修丽泽书院，并由丽泽书院供祀同创道学于婺州的朱熹、张栻、吕祖谦三位理学大师。至明末，丽泽书院终因遭兵火而渐荒废。

崇正书院，据雍正《浙江通志·书院》载，初为正学书院。始建于元朝后期，系江浙行中书省奏立，位于旌孝门外。因书院祠内供祀“金华四先生”何基、王柏、金履祥、许谦，故正学书院又称四贤书院。至明成化四年（1468），浙江提刑按察使司佥事辛访又命金华知府李嗣重建书院及正学祠，并请明宪宗朱见深赐题“正学”匾额，商辂撰《敕建正学祠记》。至嘉靖十四年（1535），巡按御史张景又命通判汪昉负责重修正学祠等，金华知府陈京撰有《重修正学祠碑记》记其事。到万历元年（1573），御史谢廷杰提议正学祠增祀章懋，故正学祠又称五贤祠。至万历十七年（1589），金华知府张朝瑞又对正学祠和书院进行了扩建，称崇正书院。崇正书院内设“经义”“治事”二堂，堂左右分列斋舍98间。另又有尊经阁、游息亭、礼门、义路等。崇正书院是当时金华士人的重要游学之所，它不仅规模宏大，而且还置有数百亩学田。到明末崇祯十六年（1643），崇正书院毁于战火。

元、明时期，金华的私家书院主要有东明书院、八华书院、枫山书院等。

清代绵延

变革中的传承与发展

清室入关后，金华书院在数量上有所发展。自清代顺治朝至光绪朝，金华主要有桐荫（蓉峰）、滋兰、丽正、长山、鹿田等书院。

桐荫书院，其前身为明之桐荫书屋，清顺治年间（1644—1661）改名为桐荫书院，位置在八咏门东遗爱祠址。遗爱祠系明代万历年间为供祀知府张朝瑞而建。桐荫书院之名因此地原为子城桐树门而得。至康熙三十年（1691），金华知府王无忝为桐荫书院增建大门、厅事各三间，楼六间，并捐奉以延师课士。因桐荫书院又傍宝婺观，故又名宝婺书院。康熙五十七年（1718），桐荫书院又被改建为遗爱祠。到乾隆七年（1742），金华知府郑远于遗爱祠旁重建书院，并命名为蓉峰书院。道光三年（1823）、同治八年（1869），金华知府景昌、金华知县余本愚分别重修了蓉峰书院。到光绪十一年（1885），经金华知县曹砺成请于金华知府陈文騄，蓉峰书院被并入新建的长山书院。

滋兰书院，位于吕成公祠东，金华知县赵泰甡建于康熙三十一年（1692）。书院之名得于屈原《离骚》中之“余既滋兰之九畹兮”。大约30年以后，滋兰书院趋于荒废。

丽正书院，位于原滋兰书院地址。康熙六十年（1721），金华知府张坦让建，为金华府内最高学府。丽正书院建筑规模较大，前后共分五进，每进三楹，两边又有旁舍耳房各26间，后堂为七贤祠，主祀朱熹、张栻、吕祖谦（以上原丽泽书院祀（、何基、王柏、金履祥、许谦(以上原崇正书院正学祠祀）七人。丽正书院之名乃合丽泽、崇正两名于一而得。至乾隆、嘉庆年间，金华知府郑远、杨志道、凌广赤、吴廷琛曾相继对丽正书院进行了整修、改建。同治十三年（1874），金华知府赵曾向建东西斋舍32间，东斋后花厅三楹，并选金华府属八县秀士32人住院肄业。光绪十四年（1888），金华知府继良建斋舍于讲堂前，东曰“明经”，西曰“养正”，各三楹。次年，又重修讲堂，复修七贤祠，于东建屋四楹，额曰“宴桃李轩”。乾隆二十三年（1758），金华知府杨志道拨重修通济桥之工余银一千六百两存典，以其子金（利息）作为书院延师课士之费用。光绪二十八年（1902），金华知府继良按清廷废书院、兴学堂之谕令，改丽正书院为金华中学堂，由廪贡生入堂肄业。次年，金华知府海福改金华中学堂为金华府立中学堂，并选取学子20人入学，分甲乙两班教授，学生中有何炳松等。金华府立中学堂后来发展成今之金华第一中学。

长山书院，位于西市街，建于光绪十一年（1885），系金华知县曹砺成由无相寺改建而成，蓉峰书院并入。长山书院有屋数进，内设讲堂、景行堂、四桂轩、花厅等，并有斋舍25间，系当时名闻八婺的学府之一。书院之名因金华境内有长山县而得。

鹿田书院，位于风景秀丽的北山鹿田，建于光绪二十五年（1899），系金华府属八县名士之论学胜地。书院建筑前后三进，并有斋舍数十间。书院后设有乡贤祠，内祀“金华七贤”，金华知府继良于此题有“八婺儒宗”匾额。鹿田书院主要建筑至今尚存，系浙江省文物保护单位。

九峰书院，原为汤溪县义学，清雍正元年（1723）知县宋绍业建。乾隆四十八年（1783），知县陈钟炅改为九峰书院，咸丰末年毁于太平天国战火。光绪九年（1883），知县朱荣璪又在县学东文昌阁故址重建九峰书院。光绪三十二年（1906），改为汤溪县官立高等小学堂。

除上述书院以外，清代金华还有许多规模比书院略小的书塾，著名的有诚正书塾、尊道书塾等。清代金华府下的各县也建有众多书院。兰溪有云山书院，浦江有浦阳、白石、广学书院，义乌有绣湖、紫阳和延陵书院，武义有壶山、慕韦书院，永康有来学、绿野、西园、昌明等书院，东阳有东白、白云、养正、宏文等书院。

薪火相传

金华书院的千年回响

金华现存书院既是珍贵的历史文化遗存，更是参与及见证婺学精神赓续发展的摇篮。当代金华书院的传承与发展，是结合文化遗产保护、传统文化宣扬与现代教育创新的系统性工程。五峰书院、鹿田书院等已成为文物保护单位，在综合保护利用中保存完好，至今散发着古为今用的独特魅力。前身为丽正书院的金华一中，将“务实致用”的婺学精神、“明理修身”的书院基因融入“全面发展”的当代教育，实现了书院、学堂到名校的传承与升华。近年来，金华举办了首届书院文化传承与创新高峰论坛，“访金华书院 探浙学之源”等系列活动，汇集了《探访金华历史书院》书籍、“书院与中国文化”展览等一批宣传研究成果，对金华书院文化进行了梳理和宣传，取得了积极成效。同时，被称为南宋四大书院之一的丽泽书院即将重建，再现光芒指日可待。

金华的书院同全国许多书院一样，它在组织管理形式和教育制度、教学方法等方面与官学相比均有自己显著的特色。如书院的组织机构精干，师生关系密切，山长既是总管又是主讲，师生融洽如同父子。书院盛行讲会制度，教学活动和学术研究紧密结合，学术气氛活跃。此外，教学方式也较新颖，师生自由辩答，学生学习积极性高，自学能力强，成才者众。因此，金华的书院在当地的教育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

金华的书院不仅促进了教育事业的发展，对学术文化的繁荣也起重要的作用。譬如，丽泽书院与婺学的形成和发展有着密切相联的关系，它使主张“经世致用”的婺学代代相传，“历元至明未绝，四百年文献之所寄”（全祖望《宋元学案·丽泽诸儒学案·序录》），使得金华一邑登理学之门者自宋至清达150人之多，故有“小邹鲁”之誉。丽泽之学还影响了整个南宋浙东学派，直至清代黄宗羲等所倡立的“浙东史学”，对中国古代教育的发展和学术文化的繁荣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