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茶座
与沙子打交道的日子
时光宛如细沙,悄然从指缝间滑落,却在记忆的河床深处留下了深刻的印记。
20世纪70年代中期,命运的安排让我与沙子结下了情缘,开启了一段别样的旅程。
初中毕业的我,因种种原因,未能迈入高中的校门。于是,在母亲的协助下,我找到了一份给建筑公司挑沙子的活。
原来七都公社所在地有条溪,叫罗家溪。溪水清澈见底,在阳光的映照下,波光粼粼,宛如一条流动的水晶带。溪中的沙子干净无杂,是建筑施工的优质材料。
我挑着一双簸箕,踏入溪中,用力捞起满满的沙子。那湿漉漉的沙子沉甸甸的,装满簸箕后,仿佛有千钧之重。我双脚踩着滑溜溜的鹅卵石,晃晃悠悠地从河滩往岸上挑。每迈出一步,都能感受到脚下的不稳和沙子带来的沉重负担。从溪中到岸上短短一两百米的距离,却显得无比漫长。虽说之前在家挑过水,但在溪中挑沙,还是头一次。
刚挑到一半路程,我就已疲惫不堪。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正想着停歇一会、换个肩膀,看到前面的人在行走间熟练地两肩交替,我便也想尝试一下。哪承想,扁担刚偏离一侧肩膀,“刺溜”一声就从后背滑落,沙子瞬间撒了一地。我无奈地看着地上的沙子,心中涌起一丝沮丧,但很快又振作起来,重新挑起簸箕。
太阳渐渐升高,炽热的阳光烘烤着大地。身上的衣服干了又湿、湿了又干。口渴难耐时,我跑到溪中,双手捧起溪水,“咕咚咕咚”地畅饮几口。那清凉的溪水顺着喉咙流下,似乎能驱散些许疲惫。
夏日里,我仅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肩膀很快就被磨出了水泡,水泡破裂后,血水渗了出来,疼痛阵阵袭来。无奈之下,我只好找来毛巾垫在肩膀上,继续咬牙坚持挑沙。一方沙,不知历经了多少个日夜的辛苦才挑完,而那微薄的报酬,却让我真切地体会到了劳动艰辛,正如古人云“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
除了挑沙,我还曾扫过马路。那段日子,至今仍历历在目。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是最为真实的写照。尤其在下雨时,公路上会出现许多坑洞。那时的公路养护极为原始,沙石、黄泥、石灰搅拌一下便成了补洞的材料,而沙石料都是用拖拉机从河滩运到公路上。
有一次,我跟着师傅们装沙石料。一辆中型拖拉机停在河滩上,我们四五个人忙活了好几个小时,总算将其装满。师傅坐进驾驶室,我只能乖乖地坐在后车斗的沙石料上。拖拉机“突、突、突”地行驶着,夏日的微风拂来,本应惬意的我却因疲惫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突然,一声“快跳车、快跳车”打破了寂静!等我反应过来,沙子已将我全身埋住,只露出个头。原来,车子行驶到铁路交叉口时,有一个长长的陡坡,这时远处刚好有火车驶来,驾驶员本以为加油门就能过去,岂料,加油门上坡时,火车迎面而来。驾驶员赶紧松油门,着急再加上紧张,方向盘跑偏,连车带人翻倒在路边的水沟里。所幸,水沟不深,拖拉机直直地竖在水沟中。
好在装的一车是细沙子,我费了些力气,很快就从沙堆里爬了出来,动动手脚,全身竟没什么大碍。
(徐益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