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桑洛

在无人问津的时候，你只需默默努力，不用去管别人的眼光。

在乡村，我有一个“秘密花园”，花园中有50多种植物，最红火的是那株两米多高的中华木绣球。去年，木绣球开得真好啊！那些一朵朵雪白的绒球般的骨朵，举着重重的花瓣，在春风里轻轻摇晃。

美可以分享给更多的人。我在朋友圈发了几张照片，很多朋友纷纷来打卡。绣球花下的草地，都被踩烂了，露出黑色的土地。这片草地，我养了好几个月，才恢复绿油油的样子。

今年的木绣球格外安静，只零星挑着几簇花团。我想起去年整个暖冬，这株老树都被暖冬推着往前走，不合时宜地开着花。它把积蓄半生的力气都耗在反季的绽放里，当真正的花期来临时，倒像迟暮的美人，连梳妆的兴致都淡了。

母亲挎着竹篮来送新腌的雪里蕻，见我拿着一本书对着寂寥的花园发呆。这样多好，她随手捡起一片花瓣，往年的花是开给旁人看的，今年的花才是真正属于你的。顺着她示意的方向望去，去年被踩秃的草地已长出半尺高的芍药花，紫云英在绿毯上绣出星星点点的图案，蚱蜢猛地从草丛中惊起，微风中一片静谧，这是无人惊扰的时光。

“很多植物都有‘大小’年呢，何必太过于苛求它们每年都开得那么好！”母亲指着院角的枇杷树，“去年满树果实，今春反倒结得稀疏。你非要它年年圆满，岂不是为难造化？”

心突然就宽慰了。

母亲总是那么会安慰人。在我们家族里，我从小是个不出众的孩子。堂兄弟几个都读了博士，在外工作，很有出息。母亲从来没有在我面前表示出羡慕。她总是说：“你这样就挺好啊，离我这么近，一个电话，就跑回家了，多好！”

风起时，零星的绣球花在枝头轻轻摇晃。没有长枪短炮的围追堵截，没有摆拍的欢笑与惊叹，这些安静绽放的花朵终于可以按照自己的节奏呼吸。有些花瓣在暮春的细雨中从容舒展，有些花苞选择继续沉睡，等待属于它们的季节。

真正的绽放从来不是为了取悦路人的镜头，而是完成对生命的诚实。那些在寂静岁月里沉淀的年轮，那些被忽视的秋冬里深扎根系的努力，终将在某个清晨化作枝头的一滴清露——即便无人喝彩，也会将整个朝阳拥入怀中。

草木枯荣，都有自己的规律。

露水的一生，也有整片星空倒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