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8月06日 

浙江日报 数字报纸


第08版:讲述

哨位前的脚印

张浦建

浙北山区的冬夜,原南京军区后勤部某部营区万籁俱寂。

半夜时分,我一骨碌地从床上起来,斜背着手枪去查哨。在某号洞库哨所旁,哨兵小储笔直地伫立着。寒风拍打着他的身体,如刀子一般,军大衣在寒风中左右摆动,仿佛要穿透他的大衣似的。我走到小储身边,问了他的周边情况,劝他到猫耳洞中躲一会,我替他站着。他摆了摆手说,文书,我不冷。北风呼啸着穿过营房在某号仓库前的山谷中奔跑,正是三九天,一年中最冷的时候,怎会不冷?我吩咐他注意防冷,注意观察,然后走向下一个哨所。

我是20世纪70年代末应征入伍的,当汽车载着我们绕过一座座灯火辉煌的城市后,我们最终在浙北山区的某部驻地停下。这时,我们才知道,所谓的到南京当兵只是一个大符号,我们已经与这座城市无缘。

在紧张的新兵连训练结束后,我同大多数新兵一起被分配到某部勤务连三班,记得我的班长姓王,是位安徽籍的大个子老兵。班里平时的主要任务除了军事训练就是站岗执勤。初到连队,班长教我持枪站岗的姿势,挺胸,拉带,与肩平,把枪直直地挂在背部,就这样,一个简单的持枪动作就让我们练得疲惫不堪。

我们站岗的哨位是几个洞库。驻守在这里,战士们与山林鸟兽为伍,与孤独寂寞相伴。没有豪言壮语,也没有轰轰烈烈,只有日日坚守。

冬天,这里的风就像千军万马在山谷间冲锋陷阵,呜呜……呜呜的嘶鸣声不绝于耳。我就独自站在洞库前的猫耳洞边,脚在冷风里有点冻僵了,我就跺一跺脚,继续用双眼观察前方,看着草木中的风吹草动。夏天,这里的山沟就像蒸笼,把我们热得头上冒热汽。站在洞库前的哨所,汗水顺着脊背往下流,流到了脚下,在我站立处形成了一个明显的湿印。

深夜的哨位,四周一片幽暗寂静。时不时一声山鸟鸣叫声会从树丛中传来,循着鸟声探望远处,草木的晃动在风中恍如走动的群体,那随风传来簌簌声,给寂静的大山增加了一分神秘感。突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一步步向哨位靠近,我大喊一声:“站住!口令。”对上口令后,我看到是连队张俊连指导员前来查哨了。瘦高个的张指导员走到我身边亲切地说:“小张,有什么情况吗?”我大声说:“报告指导员,一切正常。”指导员叮嘱我说,要注意周围一切,确保库房安全。然后,他原路返回。

半年后,我被调到炊事班。再过半年,连队推荐我到原南京军区后勤部第13分部参加军械员培训,培训结束后,连队安排我担任文书兼军械员。

文书需要同连队干部一起巡查哨兵执勤站岗情况。第一次参加连部查岗时,我担任文书时的首任连长是何永生,记得那天轮到我巡岗查哨,他交给我一支五四式手枪。半夜三更的某个时间点,我佩着一支手枪独自走在那条山间沙土路上。

记得有一次深夜,连部的电话突然响起,我连忙拿起电话,电话中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文书,我有点怕,你能不能来陪我一下?”原来是才下连队第一次站岗的新兵小陈在洞库旁给我打来的电话。我迅速穿上军装,挎上手枪,赶到哨兵身边。我安慰他,只要手中有枪,任何豺狼虎豹都不要怕,何况这里的山里只有蛇虫鸟兽,只要保持清醒的头脑,眼观四方就好了。不知不觉中,交班时间已到,接班的哨兵在口令对上后,屹立在哨位站岗。

连队驻地营房,我一住就是5个年头。在这里,时间的流逝就像山沟沟里的水,在不知不觉流淌经年。

记得在我担任连队文书的日子里,连队曾先后调来好几位新干部,我都陪同他们进行了第一次巡哨。深夜,在大山的几个洞库间,我们并肩行走在山路间,观察巡视几个哨位的站岗执勤和哨兵的口令执行情况。

肃静中的那份庄严,执勤中的那份荣伟,连同青春的印记,永远印刻在那曾经站岗的哨位前,也印在了我们的心头,一路前行,直至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