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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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版:声音

年时味道

范泽木

总记得阿姨家的豆腐皮糯米卷,一年也就拜年的时候能吃到,由此可见做豆腐皮糯米卷颇费闲时和心力。

先炒糯米饭。糯米饭是放在饭甑里炊熟的,颗粒分明,晶莹剔透,手一捏又觉得绵软,真是能屈能伸。把糯米饭倒入锅,加入切成丝的青菜叶,倒入酱油,糯米饭染上焦糖色,更有风味。

用豆腐皮将炒好的糯米饭卷起来,放到锅里再蒸一阵子,糯香扑鼻。

吃豆腐皮糯米卷,颇有层次感,咬豆腐皮,如深秋时节踩落叶,有“咔嚓嚓”的脆感。咀嚼糯米饭却满口软糯,仿佛一段苦苦挽留的浓情。一酥一糯,口感丰富无比。小时候我喜欢去阿姨家拜年,有一部分原因是喜欢吃豆腐皮糯米卷。

记得有一次跟舅舅去拜年,到他的舅婆又是奶妈家,我得叫舅太婆了。老人家把我们迎进去,给泡了茶就转身进了厨房。过一会儿端出来一个文着牡丹花的白瓷碗∶“糖水鸡蛋,不知道好吃不好吃,你们吃吃看。”乳白色的汤,恰是天明时的鱼肚白,给人迷蒙之感。蛋白是晶莹的白,蛋黄是成熟透亮的柿子一般的黄。喝一口汤,觉得清新甜润。老太太真是谦虚,她肯定不知煮过多少碗糖水鸡蛋,甜度控制得刚好,不过也不欠。蛋白爽滑如玉,蛋黄有一些钝感,慢慢咀嚼,不乏细腻。吃糖水鸡蛋,是“信马悠悠野兴长”,平坦有,陡峻也有。

我跟舅舅去老太太家拜年好几次。吃过糖水鸡蛋是吃点心,吃过点心又是吃午饭,害得我以为去谁家做客都是这样的待遇。

番薯从登场开始,就一直以各种方式陪伴人们。煮着吃,烤着吃,蒸着吃。找个阳光好的日子把番薯切成条晒起来,我小时候外婆常这么干。浅浅的竹匾里装着番薯条子,栗黄色的番薯懒懒地晒着太阳。过了年,把竹匾放在门口的柴垛上,客人来了,爱坐在墙根晒太阳,也捡一些薯条吃。薯条经过多日的晾晒,外表略黯淡一些,内里还是栗黄色,吃着很有嚼劲,如果不急着果腹只作消遣,吃薯条真是好选择。

舅公家爱炒番薯干,把番薯干装到摆盘里招待客人。大概是舅婆炒的,她经验老到,把番薯干炒成焦黄色,火候掌握到了极致,再多炒几秒再多一分火,番薯干就过头了。番薯干很脆,跟超市里买的薯片的脆不同,后者是干脆的脆,番薯干的脆是沉闷的脆,有一点倔强。偶尔吃到几片有疙瘩的,像平路上行驶的车辆陡然刹车,让人猝不及防。吃得多了,也就摸出了门道,先拿起番薯干瞧一瞧,比较透光的,都很脆。

写到此,舌下生津。有些滋味还可以继续品尝,有些滋味却不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