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英昌

岁末年初，又到了总结过去，展望未来的时刻。《新周刊》“2024中国年度新锐榜荣誉盛典”上，“替”字被选为年度汉字。2024年一些重要的事件和趋势确实与此相关，包括中国航天的太空换班、巴黎奥运会上年轻运动员的交替上场、AI技术的快速发展以及其在各领域的应用等。关注点不一样，所选的汉字也不同。若是离开宏大叙事，如果让我选，我觉得“卷”字更贴近一个朝九晚五上班族的体验，毕竟有些东西是无法“替”代的。

读过《聂小倩》故事的人，都对那个荒僻的兰若寺印象深刻。人的世界与妖鬼的世界在这里碰撞，留下中国版的“人鬼情未了”，也留下了一条破“卷”之路。人的世界向来很“卷”。书生宁采臣到金华参加考试，不过是想博得一个功名。连金华城里的客栈都已经人满为患，纷纷涨价。宁采臣为了省钱，到寺庙里借住。后来又有一位兰溪书生也到寺庙里借住，书生还带了一个仆人，家境应该比宁采臣好一点，却也不能摆脱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命运。故事一开始，就透出超越时代的焦虑。

妖鬼的世界也很“卷”。故事里出场的三位女鬼：中年妇女、老太太和聂小倩，她们都是夜叉妖的属下。她们被迫变化成美女，去诱惑投宿的行人，摄取精血，供夜叉妖修行。对于夜叉妖来说，他只有通过吸食精血，才能变得更厉害，避免被别的妖所压榨。这里奉行的是赤裸裸的丛林法则。聂小倩第二次见宁采臣时说“妾堕玄海，求岸不得”，可见被夜叉妖控制的聂小倩已经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后来夜叉妖被燕赤霞的飞剑所伤逃跑了，但只要它还活着，聂小倩就不得安宁。它的阴影始终笼罩在聂小倩们的头顶。

聂小倩的破“卷”之行，从认识宁采臣开始。聪慧的聂小倩从宁采臣身上看到了人性的光芒，她抓住时机，帮助宁采臣获得燕赤霞的信任和帮助，赶走了夜叉妖。作为回报，宁采臣把她解救出来。在人的世界里，聂小倩成了人生赢家。她用勤劳与智慧感动了宁采臣的母亲，成功嫁给宁采臣，通过修行《楞严经》重获人身，凭借绘画的技艺赢得了亲友的尊重。她甚至还为宁采臣生了两个男孩，并且把他们都培养成为正派的官员。聂小倩的成功看似水到渠成，其实不过是拼命“卷”的结果。

燕赤霞则是用另一种方式破“卷”。他住在寺庙里，暗示他对佛法的认同。他虽然修行深厚，剑法高超，却没有自以为是，动不动就去降妖除魔，替天行道。他更多的时候是一个旁观者。只有当夜叉妖触及他的底线时，飞剑和革囊才成为致命的武器。在燕赤霞的世界里，没有做官成仙的欲望，只有一把“众生平等”的剑。看到燕赤霞击退夜叉妖，宁采臣又想要跟燕赤霞学剑。燕赤霞拒绝了他，说他是“君犹富贵中人，非此道中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