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 青

坐在写字楼工位上疯狂敲键盘的时候，耳机里不知第几次传来我最喜欢的夏日入侵企画乐队的《尘星》：“让此刻随潮汐汇入银河，别害怕，一去不回的尘星也许会记得，守望着渺小夜空独自盛开的烛火，只刹那闪烁也炙热。”

每逢辞旧迎新之际，我总觉得该记录些什么，却一次次欲言又止。我的记忆又满又空，总觉得思绪差一点点就倾泻而出，却总是差那么一点点。我和其他被关在写字楼里的无数年轻人一样，真切地感受着所谓的“灵气”被机械的工作榨干，徒剩躯壳。

为了留住，或者说找回一些灵气，我的方式是见缝插针地给自己创造逃离日常的机会。经济独立之后的每一年，我都在行使自由逃跑的权利。商场橱窗里的精致大牌对我并无吸引力，工资卡上的数字增长，于我而言，更实际的意义是让我的逃跑范围不断扩大、时间更自由，不至于想要在刚好的季节去千里之外看樱花、赏秋叶，却不舍得机票钱。

在过去一年，我实现若干愿望清单上的心愿。比如，我无所事事地在异国街道上游荡着赏夜樱，在《灌篮高手》里的湘南海岸发呆看夕阳，在炎热的盛夏体验动漫里常常描绘的、和青春画上等号的夏日花火。还比如，我终于去了心心念念多年的阿勒泰。

享受在阿勒泰的每一天。在禾木，在喀纳斯，在不知名的戈壁滩，在望不到尽头的沙漠公路——每一刻我都想，我一定得写点什么记录下眼前的这个世界。

到达禾木的第一天，北京时间晚上八九点的日落时分，我站在十字路口拍远处金灿灿的天空，牧民恰好策马而过，驱赶着马队回家。我的镜头里，金秋的晚霞灿烂如火，雪山顶在夕阳的余晖中熠熠生辉。此刻，旁边的小店忽然传来音乐，恰好是梁博的《日落大道》。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刻心底泛起的波澜，世界如此温柔，温柔得如此震撼。

后来我们去了喀纳斯，我和朋友在群山碧水中徒步了一整天。让我流连的不仅仅是层林尽染、碧水潺潺、天高云阔，而是那份无可比拟的静谧。世界并非无声，相反，我能听见风吹林叶，听见鸟鸣犬吠，听见涓涓水流亲吻岩石。万物有声，而我只觉得静谧，静谧得让心跳变得如此生动，静谧得让我希望永远留在此刻。

在喀纳斯的那天，我还收获了又一个“人生夕阳”。我在小山坡上眺望远处的群山和浮云，古老的杉树林依旧静默高耸，真正的牛马拥有我所没有的自由，绕在小木屋和毡房附近悠闲地吃草。霞光将我笼罩，拥我入画。那天晚上，我看见了有生以来最美的星空。夜空如墨，繁星点点，千年万年前的光芒穿越漆黑孤寂的宇宙，在此刻出现在我面前。无须刻意铭记，此刻的星光碎片自然会落进心里。在每一个觉得无法呼吸、生活无趣的苦困时刻，这些碎片总会在心底浮现。

我自私的心愿，无非为了看一看更多这样的世界。而世界用她自己的方式，给了我一个又一个很大很大的拥抱。被温柔拥抱着的我，在此刻几乎落泪。

于是我又想起了《尘星》里的那句歌词——“让此刻随潮汐汇入银河”。此刻的我，也会刻在时间的无尽长河里，渺小却炽热。